二十二 正（1 / 2）
“我小时候就没这么幸运了!我妈跟我爸离婚后，我跟着她去了市里，姥姥姥爷住在一栋狭窄的旧楼里，舅舅舅妈跟他们同住，我妈没办法在近处租了间房子，边上班边带我。我平时都是自己在家跟一堆玩具玩，姥姥有时间会过来陪我一会儿给我带点吃的，大部分时间她要在家带孙女!姥爷身体不好，下不了楼，自己还需要别人照顾。姥姥能来看我的时间就更少了。”
“晚上，我妈很晚才回来，常给我带个包子或者煮碗面就解决了我们两人的晚饭!我上了幼儿园后，也经常在幼儿园等了很久才能等到她的身影。姥姥那时会先接孙女再接我，表姐上的小学离我的幼儿园很远，要走好久，我记得我姥姥的腿就是那时候累坏的，现在她下不得床也跟我有关系!”
他顿了一下，似乎心里很自责。吴寒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于是对他说：“林煜寒，放假了去看看姥姥!”
他眼中泪光一闪，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我上了小学，好多同学开始说我没有爸爸!我很伤心，让我妈去跟他们解释。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倔强的我妈第一次给我爸打电话。她说：‘怎么说你也是小寒的爸爸，他的同学都说他没有爸爸，你来一趟吧！也见见你儿子’。我记得家长会的时候，我妈没来，来了个陌生男人，他一进来就对我招手，说：‘林煜寒，我是你爸爸，原谅爸爸这么久都没来，爸爸太忙了!’”
“我不知道他怎样第一眼把我认出来的，我只记得那时我呆了，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才反应过来，叫了他一声爸!说实话那场家长完全被我搞成了认亲大会!他们都在底下议论我的事。那一天我很高兴!因为我是有爸爸的人了!”
林煜寒明明在笑，可他眼里却有了泪光，下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吴寒怕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哭，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走，我在带你去个地方!”
林煜寒跟在她后面，被她拉着，见路边摊位店面不断变换，不一会儿进入了一个胡同。
“我们要去哪里？”
“等下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不会把你卖给人贩子的!”
吴寒讲的笑话不好笑，他眼中含泪，却咧开了嘴角。
他带着口罩，却能感觉到不断吹进嘴里的风，风渐渐变大，他光顾着看她，脚步停下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和她站在了一座山前。
怪不得风有点大!
“这是哪里？”
“上面是烈士陵园!”
林煜寒心里想笑。
“你是让我去那里缅怀烈士的同时，一次性哭个够吗？”
“不，那里没人，你可以尽情说你自己的事，不用担心别人听到。”
林煜寒突然不想笑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有点投入，有点忘乎所以了。他应该谢谢吴寒，若是让别人从他说的话里听到些有关刘福的词，他岂不是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我以为我有妈妈，又有了爸爸，今后会迎来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惜，当晚我的梦就破碎了。他们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吵了一架。我爸骂她说你这么多年躲在市里也不跟我联系，孩子也不让我见，你可真狠心!说着他把我抱起来，哭着对我说：‘小寒，对不起，爸爸不该不来找你的，看你瘦的，你妈根本照顾不好你，还非要带走你!’他话里都是指责，我妈也不甘占下风。她骂我爸说他刘福王八蛋，喝酒就会打老婆，有能耐去外面闹事，去杀人!她说我爸不是男人，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鬼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她好像把自己诅咒了，她现在真的成了鬼!”
“说实话我妈真的不擅长照顾我。她当年意气用事，不顾家人反对就要和刘福在一起，很快就有了我!那时她也才二十出头，被刘福身上的黑社会气息迷惑做出错误选择，才和他结了婚。之后发现被他骗了，他不止有过两任妻子，喝醉了还会打人，为此他身边的妻子儿女大多都是宁愿出去打工，自立更生，也不愿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而我，跟着我妈走了以后，她要上班养我，还要照顾我，可以说也很拼命!所以我从来没怪过她，不管我爸怎么说，我也长大了不是!”
“我爸见过我以后，怕我吃不好睡不好，给她买了栋房子，还给了她一张卡，说是给我的生活费!那以后，我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姥姥也终于治好了腿，时常能来看我，给我做个饭，跟我说说话。他们始终保持分开的模式，但关系却逐渐在缓和。怎么说我妈也是爱过我爸的人，感情依旧在。可惜，他们才刚要和好，我妈才刚答应跟他重新复合，她就被诊断出得了癌症!”
“我妈躺在床上快要不行了的时候，对刘福说：这就是他的报应!坏事做多了，总是抢占别人的，受到了惩罚!我那时不懂这话，现在回到我爸身边有所耳闻，好像明白点了。我妈最后看着我，走得满脸不舍!她说我是无辜的，让刘福离我远点，不要把霉运带给我，就算我以后会跟他回去，也不要跟他走得太近，特别是他喝了酒以后，绝对不可以靠近我……我妈交代了很多很多，直说到最后一刻!”
“我妈信因果循环，为了一开始就不让跟刘家粘上关系，带走我之后她就给我改了姓，随她的姓，叫林煜寒。”
说完这些，他脸上都是被风吹干后留下的泪痕。
他看着听得沉默的吴寒，她眼里好像也有泪意，有怅惘，似在深思什么。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替我感慨，或者说，来抱抱我，给我点安慰!”
吴寒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在心里鼓励自己勇敢一点，终于她慢慢地打开了双手。
“来吧！”
林煜寒上前紧紧抱住了她，泪水夺眶而出。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晚，刘福疯狂打他，打到他昏厥的那个夜晚。他脑海里想的都是她，他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没敢说，咬紧唇把这件事吞回去，两手紧紧地抱着她，用尽力气。
他不知道，吴寒也哭了，很小声音，怕他听到，怕他自己伤心之余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她想起空间里，他那些话，他浑身是伤，他那么想见她，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让他雪上加霜!他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快活。还有，他哥进了监狱，她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总之，她欠他!
这是吴寒第一次见他哭。
这也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难得他愿意吐露心声，敞开心扉!
难得他暴露出真实的自己。
初见那一晚，他遇事格外冷静，给她的感觉像是一个大人，无论他伤得多严重，他给她的永远是最温柔平静的一面。不管他心里有多少委屈，不平，见到她都不会展现出来。
而现在他选择说出所有，毫不保留，这是不是就代表她是他最信任的人，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