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千里东奔(2 / 2)
“在重庆,我和小姊妹到过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在哪里已经听说,新四军干净,人人自律。新四军是我们女孩子的人间天堂。政委,难不成你是坏人?”
政委徐炳义被柳妍云反问住了,说:“小柳,你先住下吧。两天后,我再告诉你,新四军能不能收你。”
“为什么还要两天,我人已经到了哇?”
柳妍云从身上掏出两样东西放到桌上,一是剩下的九根金条,二是一把小手枪和五个装满子弹的弹匣。她说:“我既然来了,就不想走,这些东西都给你们了。”
两天后,当政委再次和柳妍云谈话时,热情地告诉说:“你已经是新四军的一名军人。”
“政委,能够告诉我为什么呀?这两天我都急死了。”
“对你的政治审查已经结束。顺带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党在重庆的八路军办事处派人到你家中拜访时,悄悄告诉你父母,你已经东奔三千里,主动参加了新四军。”
“我爸妈怎么说?”
“你爸妈又是高兴又是忧愁。高兴地是终于有了你的消息。忧愁的是一个富贵人家小姐,哪里受得了部队的严格军事生活。”
“爸妈知道我的下落,太好了,我的一切后顾之忧都没有了。谢谢你,我的好政委。”
“小柳同志,部队收下你拿来的金条,因为部队资金相当紧张,正处于十分困难时期。部队经常有军事活动,这把小手枪和弹匣,你留下防身。还有一件事情要谢谢你,你打死的那个太湖王,身上的布袋里,全是他多年来抢夺的钱财,部队一起收下做军费。施昂同志夸你是一个财神爷哩。还有,从重庆到太湖,三千多里路,困难重重,灾难重重,你这一路相当不容易,事实表明你是一个相当坚强和极其聪明的女孩。”
上海大华贸易公司后院。
两个女孩还在一起兴奋地聊天。
“喜妹,另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想听?”
“想听。”
“不准外传。”
“当然呐。”
“你要是传出去了呢?”
“传出去是小老鼠!”
柳妍云突然沉默不语,心中似有天大的顾忌。
秦喜妹不愿意了,死缠着非要她讲。柳妍云开口说:“我都不想说了,是你逼我的呀。”
“是。姐,今天就是我逼你!说给我听呀,急死我了。”
“告诉你,我蓄意‘勾引’过大队长。”
“啊!你真坏,敢勾引我哥!勾引成功了?”秦喜妹眼中充满了女孩子怅然若失和拼命压抑下的愤懑,两眼恶狠狠地盯着柳妍云。
“哎,死丫头你讲错了话,冤屈死我了。明天传出去我还活不活了。”
“咦,姐,是你自己说的呀。”
柳妍云从床上爬起来,用两个小拳头狠狠敲打秦喜妹,气嘟嘟地说:“我叫你听话不听音,我是那个意思吗,任你胡说八道。”
“姐,有话好说,你什么意思呀?”
柳妍云用手捋捋身上衣服,坐在床上幽然地告诉秦喜妹说:“我是在有心考验他。我们那里水多寒气大,我为他织一件蓝色毛线背心准备送给他。晚上他明明在房间里,我敲门他就是不开,气死我了!”
秦喜妹开心地笑了,说:“哼,我哥就不是那种人。”
柳妍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听说,你是他的童养媳?”
“是的呀。”秦喜妹没有遮掩。
“你进门多少年?要实话实说。”
“我六岁进门,一晃有十年了。”
柳妍云眼里闪出狡黠的神色,问:“十年了,俩人没有在一起?”
“嗯,每逢寒暑假哥都回来,我们天天在一起。”
柳妍云就像掉进冰窟窿,瞬间感到了透心凉,脸色陡然变了,嘴里不由自主的用力“哼”了一声。秦喜妹最会听话听音立马更不愿意了,把脸绷的紧紧的,两个小拳头握得更紧,斜着眼瞪着柳妍云,恨不得能吃人。
柳妍云不屑地说:“俩人都睡一个床了,还装什么蒜!哼,我明天就回部队,再也不来了!”
秦喜妹一下子泪水满面惊讶地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珠儿几乎要瞪出来了。她下床穿鞋往外走,说:“什么臭表姐!柳妍云,你在诬陷我的清白。我到哥那儿告你!”
柳妍云顾不上穿鞋,急忙赤脚跳在地上,一把拽住秦喜妹,说:“你自己承认的事情,与我何干?”
“我承认什么。哥放假回家还有妈妈都在一起生活。告诉你,我是一个完璧之身,你个坏丫头尽往歪处想。我是一个好女孩,起码还保留着女人珍贵的贞操。不行,气死我了,我非得告你不可。”
柳妍云知道自己想法确实不对,连忙赔礼说:“我道歉,理解错了。我们是好姊妹莫生气。”
“不行,我不能不生气。”
“好妹妹,不生气,不生气。算是姐讲错了,还不行吗?”
“下次?”
“不敢!”
“可以饶你一次吗?”
“求你绕我一次吧,我的好妹妹。”柳妍云亲切地抱着秦喜妹。
“好吧,我卖个人情给你了,你得记清楚了。说不定哪天,你得还给我一个人情。”
柳妍云信服地点头说:“喜妹,男人十二三岁就懂得男女之间的那个事。十年,居然十年没有动你,我今天开始相信,陈一鸣是个正真的男子汉,真正的君子。”
“哦,姐,我还有一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才行。”
“你太烦人了。说吧,我得看一看是什么要求呀。”
“姐,和你一样我想参军!”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呢?”
柳妍云大声戏弄说:“自己想么。我要是把你带到部队上,老板在这里找不到他的媳妇,不得把我从部队上开除呀。”
“姐,你真坏!又来调理我,这次不能再放过你!我打你!”
俩人倾心交谈过程中十分亲近和睦,彼此之间丝毫没有一点生分的味道。
大华贸易公司。
“哥。”陈宜坤来到大华贸易公司三楼办公室。
陈一鸣正在凝神翻看着面前的公司报表。他离开各种报表材料摞得高高的办公桌,说:“宜坤,坐。”金童倒了一杯茶给陈宜坤后,搬了把椅子坐在办公室门口看书。
俩人在里间沙发上坐下,陈宜坤小声告诉说,“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要的东西明天到货。”
“是枪榴弹?”
“是!”
“数量如何?”
“数量不变。哥,我说话不会不守信,你准备接货吧。”
陈一鸣心中惦记的一件事情象一块石头落地,感到非常高兴。
陈宜坤说:“哥,现在红宝石突击队威名很大,我们和上次一样,行动时仍然叫蓝宝石突击队如何?”
“同意,按你讲的做。”
陈宜坤接着开门见山地说:“此外,我遇到一个行为十分古怪狠毒的家伙,今天很想和二哥聊聊他。”
“哪个人?”
“上海滩顶顶出名的大善人。”
“王天一。”
“是他。”陈宜坤便将唐少杰书场听完古书后,在王天一家门口及此后所看到的一切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陈一鸣,“这个人,隐藏的这么深,他究竟想干什么?王天一必定有自己的目的。”
陈一鸣倾听着四弟的谈论。他接着说:“四弟,我在认真考虑你以前所说的话,王天一派人护送十坛绍兴酒去日本,可能不那么简单。”
陈宜坤说:“这些绍兴酒并不值钱,王天一非要派人押运,明显有些多此一举。”
陈一鸣一针见血地指出说:“讲得对。最可能的情况是,王天一把机密东西用蜡丸密封严实,不怕酒侵蚀。返回有书信。唐少杰实际上是信使作用。”
“哥,让人难以理解,王天一为什么不用无线电发报,直接和日本联系要省事的多。”
陈一鸣说:“他要送到的信件绝不是普通信件,不用无线电发报的关键,是他不想让上海日军情报部门获悉,他的情报放在黄酒酒坛里十分安全。所以,他选择派人送这份情报。”
“不想让上海日军情报部门获悉,确实是关键。”陈宜坤点头,他觉得在陈一鸣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四弟,这件事情你不想让你的女朋友美惠良子知道?”陈一鸣加重语气地说。
“哥,心有灵犀一点通么,我们想到了一起。让良子知道了,她一定会告诉她父亲佐藤将军。佐藤将军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件事。听良子说,她父亲十分讨厌帝国樱花先生。因为帝国樱花先生不经过他允许,经常在上海日军内部指手画脚,还越过他让日军军部下令把他弟弟井田进二调到上海任宪兵队副队长,明显是目中无人么。事后我调查得知,井田进二因为不负责任丢失一整船军用物资,犯有不可饶恕的罪责。当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良子,良子告诉了他的父亲佐藤,佐藤闻讯后大怒,立即将帝国樱花先生叫了过去,暴跳如雷把帝国樱花先生大训一顿。你猜怎么样,帝国樱花先生一句话都没有敢说。”
两天过去了,陈一鸣没有等到四弟陈宜坤关于枪榴弹的进一步信息。是陈宜坤很忙?再忙,货一到他能放到哪里呢?
金童从楼下上来,小声告诉说,他看到陈宜坤到两位老人家那里去了。陈一鸣想,呵,那宜坤一定会上楼来的。他失望了,陈宜坤并没有上楼离开公司走了,怎么一回事?
“哥,我来了。”秦喜妹来到时,一反往日的嬉笑,满脸的严肃地回手将房门关严,悄悄地说,“有人调查你了,我没有想到是四哥。”
“仔细讲讲,不要漏掉一个细节。”
金童到了一杯茶水给秦喜妹,秦喜妹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讲述一遍。
陈宜坤到后厅父母居住的地方,把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恭敬地说:“爸妈,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十盒西药。”
姜沁婵问:“什么西药?做什么用。”
“盘尼西林。每盒十支,主要是备用,以防万一。”
姜沁婵很高兴,说:“宜坤,听说这个东西很难买到,黑市一条黄鱼也抢不到一支。十盒是一百支,也就是一百根黄鱼。”
陈啸山说:“盘尼西林是美国产,你从美国带来?还有没有?上海肺结核流行,听宜乾说盘尼西宁是特效药。很不好搞哩,帮帮你三哥。”
“是。我哪里还有一些。”
“好哇。喜妹,打电话给你三哥,叫他过来。”
“爸,知道,我现在就打电话給三哥。”
秦喜妹是一个快脾气,拿起电话拨通,说:“三哥,我是喜妹,告诉三哥一个好消息。什么好消息?你不要多问呀,你必须现在过来。不然,爸会生气。过不过来?好,我的任务完成了,谢谢三哥啦。”
放下电话,秦喜妹对陈啸山说:“爸听到了吧,三哥马上到。”
陈啸山满意地说:“喜妹会办事情。宜坤,你做得好。天下大事情,莫过于救人呀。”
秦喜妹习惯地站在姜沁婵身后,轻柔地用小拳头为姜沁婵捶肩。陈宜坤笑着说:“喜妹孝顺妈妈。喜妹,南京丁家庄养父母过世后,你孤单一人,住在哪儿?”
“四哥,我不孤单呀。我住在舅舅家,有舅舅家妹妹在一起上学,还有我哥在哇。”
“二哥?听说他这几年不在丁家庄舅舅家。”
“谁说的?”
“自然有人这么说,我也是听到的,闲来无事问你。三年了,都不知他在哪里。”
“那人尽胡扯。”
姜沁婵关心地问:“怎么回事呢?”
“妈,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哥在南京大学上学,一次打抱不平训斥了一个坏蛋。哪知那个坏蛋仗父亲在南京政府做大官,诬陷哥是共产党,带着宪兵到学校要抓哥。哥无法继续上学逃回丁家庄,他不能公开露面,只有躲在武馆后院。”
姜沁婵伤心地掉下眼泪,说:“我的孩儿,他居然经历了这样的苦难。”
“妈,你不必难过。三年里,哥没有闲着,生活也安排得井井有序。他每天上午一心读书,下午跟舅舅练武,从没有偷闲,舅舅和舅妈都夸奖他。哥是一个有毅力的人。”
陈宜坤认真听秦喜妹介绍,尔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到后花园溜达,欣赏各种色彩鲜艳的月季花。
“哥,舅舅了不起哩!他仿佛未卜先知,我来上海时,舅舅对我说,一旦有人问起三年来哥哥的去向,不要慌张,并告诉我如何应对。瞧,今天用到了。你的这个四弟,他看不起我,把我当成小孩了。”
听完秦喜妹讲的情况,陈一鸣说:“我明白了,四弟以送紧俏西药盘尼西宁为由,要从喜妹口中探听虚实,了解我离开南京大学到来上海之前三年的动向。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首先想到陈宜坤是美国战略情报局的人。宜坤告诉自己的事情,今天突然变了卦,说明宜坤的身边可能还有人在指挥他的行动。榴弹枪用于进攻日军五号地区行动,这样大的事情都可以停止,是美国战略情报局的安排?还是另有原因?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们更加要警惕了。”
早晨,陈宜坤一脚踏进银行大门,银行大门对面马路上的一个卖香烟的小伙子看见他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五十步左右远的广告栏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背对着马路,一顶白色礼帽扣在头上,脸上架着一副大而宽的墨镜。
卖香烟小伙子走近他说:“老板,他进门了。”
“给包烟,不要三炮台,换包哈德门。你把这封信送进去。”
他把一封信放在三炮台香烟下面,转身离开缓缓向公共电话亭走去。
汇丰银行的部门经理室内,办公室里电话“叮铃铃”响起来。陈宜坤拿起话筒,说:“我是汇丰银行,哪里?”
话筒里传出轻微的有规律的敲击声,一连串的密码像是一个个低沉的话音,告诉他说:“我是中——1号,信已送到。”只有极其简单几个字,电话挂断了。
接着有人敲门,陈宜坤说:“请进。”
传达室的钱新路说:“陈经理,有人把这封信送进大门后就走了,说是你的信。”
送信人离开后,陈宜坤打开信后惊呆住了,只见信上说道:
“一、货今晨如数到。
二、据特高课内线报告,陈一鸣离开南京大学到来上海的三年期间消失,他可能是共产党的东方江河。东西绝不能落在共产党手中,进攻五号地区一事推迟。切记。”
晚上,大姐约陈一鸣到一号堡垒户见面。他刚刚坐下,赵冰寒开口告诉他说:“一批榴弹枪,包括枪榴弹已经到了上海。”
陈一鸣心中不禁一荡,问:“大姐知道数量吗?”
“据我们在军统站里的内线报告,榴弹枪十把,枪榴弹八十发,和陈宜坤对你所说的数量相同。已经到货了。”
陈一鸣呼地从椅子上站起,眉头紧紧拧在一处。
赵冰寒指出一个事实,说:“很明显,陈宜坤对你起了疑心。”
“大姐,知道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虹口区一所民宅,军统每班有三个人值守。看来,你的四弟和国民党军统已经联手了。”
陈一鸣愤恨地说:“我要把它拿回来!”
“这么容易?”
“东西是我的。”陈一鸣毫不犹豫地说。
“不担心陈宜坤知道是你拿了这批武器,和你翻脸?军统也可能对你下手。你虽然曾经不计前嫌,在军统站危急时刻出手挽救了军统上海站,那也不行啊!我们不能忘了皖南事变血的教训。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划不来呀。我建议一如既往,你应该继续隐蔽好你的身份。吆,瞧你这副神色,好像有了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