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有愧(1 / 2)
“不好了,大哥哥,”一道焦急的声音,将暮静安唤醒。睁眼,是老伯的孙子春哥儿。
“怎么了,你说。”暮静安起身,理了理春儿哥乱糟糟的头发。
“小虎子昨天晚上偷偷去村里的榨油坊找他爹了,现在都还没回来。”春哥儿害怕地一边哭一边说。
“你!你个泼猴子,再三给你们说过,不许去村里,不许去,我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东西。”老伯听见了春哥儿的话,拿起棍子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走来。
春儿哥见势就跑到暮静安身后,只探出头来,怯怯的说:“小虎子昨天见死的人中没有他爹,伤的人中也没有,就打算自己去找,求了我好久,我才答应帮他,他答应过我天亮之前就回来的。”
“帮他,你这是在害他。”老伯气急败坏的吼道。
暮静安扯出背后的春儿哥,塞给还在装睡的贺今朝,“熊孩子不听话,给他扎一针。”说完,抬步离开,叫了几个黑甲卫一起,匆匆向村中的榨油坊走去。
春哥儿一听到要扎针,小脸吓得苍白,顿时觉得这个红衣哥哥也是个大坏人,比按着他的医士哥哥还要坏。
暮静安一边走,一边呼喊着小虎子,一群人在榨油坊的废墟周围找了几圈,也不见人影,准备撤退时,听见了一道极小的吸鼻涕的声音,一个眼色,最近的一黑甲卫立刻明白,特意的大声说。
“世子,小虎子可能已经回去了,今天早上刘厨子蒸的是猪肉大包子,我在这都闻着味儿了,现在他呀,说不定正吃的欢呢。”
“咕噜,”饿肚子的呼唤,离暮静安不远,就在身后那坍塌茅草棚盖中,他假装没有听见,也大声说“我看也是,大家都往回走吧,晚些包子就没了。”
“呜呜呜,”看到暮静安们走远,小虎子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想吃肉包子,可他不想离开榨油坊,昨天他爹根本不是下来找牛的。
“虎子啊,”他爹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静静地听爹说,爹害了那肺痨,活不长的,以后一个人好好的,官府给你找的好人家,一定要听话,啊。”
“出来吧!”暮静安蹲跪在棚盖外,温声说道,小虎子卷缩在棚盖下,周边是些榨油的磨石,棚盖外横七竖八的斜着几根柱子,暮静安进不去,又怕小虎子莽撞,不敢强行让人移动上面的柱子,只能暂且唤他自己主动爬出来。
“大哥哥,”小虎子抬头,鼻涕眼泪糊满了小脸。
“小虎子,听话,出来,我找到你爹了,医士正在为他诊治。”暮静安伸手耐心地哄骗道,小虎子的爹已经遇难了,被榨油坊的磨盘压的面目全非。
“真的?”小虎子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
“嗯,把手给我,我带你去看他。”暮静安尝试着往里钻了钻。内心不忍道:“你赶紧出来吧,小祖宗,真会挑位置,余震来了躲的地儿都没有。”
“好,”小虎子闻言,慢慢向暮静安处爬来,就在刚刚牵到小虎子的手,整个地面开始晃动。
“他妈的,说什来什么,这乌鸦嘴。”暮静安猛地将小虎子一带,拢进怀中,翻身,埋头,死死护住小虎子,棚盖“啪”的一下断裂,上面的柱子悉数滚落,将暮静安的后背砸了个结实。
“咳咳咳咳,”暮静安摔了摔头上的沙尘,倒吸一口气,好痛,后背已经麻木,他的冒出一个想法,可别砸摊了。
“世子!”
“快,再去叫些人来。”
“大哥哥,对不起。”坏中的小虎子愧疚的说道。
“对不起,就听话啊,下次别乱跑了,并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暮静安艰难的开口,豆大汗珠不停的往外冒,顺着额头向下,迷糊了双眼,让他有些睁不开。耳鸣四起,脑瓜子嗡嗡的,就跟一只蜜蜂钻进去了一般,虽然他知道他不会命丧此地,但是等待救援的滋味确实不大好受。
“大哥哥,我们会死吗?”小虎子害怕的抽泣起来。
暮静安摇摇头,努力的睁开眼,轻声道“不会,他们已经去叫人了。”
“我爹已经死了对不对?那个被石头砸的稀巴烂的就是我爹,我知道,但我不敢去认,我就想再在这磨坊待一待,他常年在这的。”
小虎子放声大哭。从此以后,他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半夜再也听不到扰人清梦的咳嗽声了。
暮静安一僵,小虎子他爹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让村中的老伯辨认后,就抬到后山火化掩埋了,他不忍,让一个七岁娃娃去见一个面目全非的爹,只能骗他,还没有找到。
“对不起。”暮静安用下巴蹭了蹭小虎子的头,面目全非也好,死无全尸也罢,终归要有最后一面的。
“你当自己是猫,有九条命?也是你命硬,还要我治什么呀,就让它伤上加上伤,坏了,腐了,剜去就行了,”贺今朝跟随黑甲卫从废墟中捞出奄奄一息的暮静安和毫发无损的小虎子,一边包扎一边碎碎念。
“闭嘴!”暮静安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两字。
“好好好,您让闭嘴就闭嘴。”贺今朝嘴上极其不耐,上药的动作却十分轻缓。
“世子,墨大人急件。”
闻言,贺今朝侧身,假装找药,避嫌,他懂。
“鬼火山、女儿山坍塌,茶涂镇无。”
短短十二字,暮静安认读的十分艰难,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咳了出来,跟前的兵甲突然变得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暮静安想开口说一句话,喉咙有些嘶哑发不生出声来,两眼一黑,径直的倒了下去。
前来送信的兵甲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半死,连忙呼叫“医士!”
“我艹。”贺今朝转身扶起即将着地的暮静安,脏话脱口而出,斜眼一撇他手中纸条,霎时间明了一切。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人儿,眉头深锁,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暮静安醒来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房梁,这是已经回到了王府,转头,棠召南依旧如往常他生病那般,执书坐在床边,等着他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