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白之间(1 / 2)
一身小厂牌西装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藏青色的内衬在路灯下隐约透露出如同狮子般的威压,脖子处有毒蛇眼睛纹身,周围黑金的卷边修饰。
“原来你才是背叛者。”他颤抖的声音好像知道了什么,肋骨处的实验服被鲜血渗透,他在此之前被这个男人不断折磨,目的就是让他无法动弹。
“对不起老师,你本来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你本来可以不用落到这种境地。”
“为什么”喉咙一甜,他的眼球暴起血丝,此刻的他被男人单手拎起,平常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爆发出如此力量。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男人扭动关节,脖子处毒蛇的眼睛愈发凶狠。
“实验已经出现成功实验体”由于力道太大,被拎起来的人无法呼吸,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是他还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
“阿崇收手吧”
他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脸色愈发惨白,似乎只要那个叫做阿崇的人再用力一点,他的脖子便会被活生生捏碎。
“已经回不去了老师,我知道我走上了不归路,但是这是拜你们所赐。”阿崇的眼睛凶狠如兽,黑色的气息慢慢从他的皮肤里渗出,开始进入那个人的眼睛里。
“这就是你们没日没夜的成果,我不是残次品,我才是实验最成功的那个!!”
“中旋钮计划,哪有什么成功实验体,是我!!我才是这个计划里面最成功的那个人!!”
“你看啊,你看啊!!”
阿崇的神色近乎癫狂,黑色的气息如同巨蟒缠绕他的老师,不断从各处毛孔侵入四肢百骸,蚕食着他的血肉。
“阿崇收手吧”
就在这句话之后,阿崇的老师已经失去生命的体征,身体呈现惨白的色状,像是被人抽干了血液,肢体无力地下坠,里面的关节骨头已经被他打碎,在老师还活着的时候。
阿崇就这么拎着他的老师,眼睛里完全谈不上怜悯,而是一种冷漠至极,如同毒蛇面对死去的食物,失去了那种战斗的新鲜感。
“我会的老师,我会拉着你们所谓的成功实验体,和你一起”
“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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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京都时间二十四点整,亲爱的听众朋友们,让我们进入短暂的音乐时间,在音乐结束之后,我们会接进今天我们第二通热线电话。”
随着柔和的钢琴声响起,一种隐晦又豁然的感觉弥漫在所有人的思绪里,一鸣将键推向音乐台切换键,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看着墙上时钟指向十二点零一分。
“你小子可以啊,上岗第一通电话,直接把收听率带起来了啊。”
通过投影设备的实时数据反馈,他们这档节目的收听率紧逼第一深夜档,也就是隔壁工作室那个抱着一堆零食对着麦克风狂啃的肥宅,用一鸣的话来说就是。
“也不知道最近刮什么妖风,听众的调查报告里面反馈他们更偏向于催眠主播,”
“果然,以前的人讲究情感流露,现在的人讲究什么?听着一个死胖子端着播音腔搁那坐着吃东西,听着他们现在流行起来的咀嚼音,我光是听到那声音,我身上鸡皮疙瘩起得能搓成一个球。想到死胖子那张脸,我恨不得把掉的鸡皮疙瘩全塞他嘴里。”
“要是阿崇还在,轮得到那个死胖子什么事?”
“阿崇?”
杨黎从一鸣的嘴里得知,那个叫做阿崇的人就是之前和一鸣一起搭档的那个王牌播音员,只是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被调离了这个职位。
“不能说?”
“真不能说,搁我我也不知道啊,你别亮着一眼睛冲我看,我真不知道。”一鸣把杨黎的脸推揉开,把双脚抽离鞋子,靠在播音台下面那台废弃主机上。
“说我印象里的他吧:很帅,又不是那种什么玉树临风的帅,他是那种怎么说,就是你第一眼就是觉得他很帅,也很高,像个骑士,他的行为也很骑士,那种中世纪替妇女抢面包的那种骑士你懂吗?”
“他各方面都很优秀,他当时入职的时候我还没进入这家公司,但是他的事迹在我进入公司之前就听过,这个以后有时间再说,反正就是一个骑士,不对,这样说显得我很古板,是绅士,对,绅士。”
“可是在几个月前,他突然失踪了,像是他妈的人间蒸发一样。”
“我们尝试联系过他,电话号码变成空号,他租的房子被搬空,领导也对此事闭口不谈。我们尝试过报警,挂人口失踪,只是警察那边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连最后,警察局的人口数据库里,也找不到阿崇的信息”
杨黎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鸣对于阿崇的描述:
阿崇真的是一个非常优质的搭档,无论是从他播音的专业素养,还是现实中的为人处世,一鸣嘴里的他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只要时间够久,阿崇对于一鸣来说就是那个非常重要的朋友。
“有阿崇的照片吗?”杨黎在一鸣的眼睛里看见的是尘封很久的颤动。
“有,一直都在。”一鸣打开手机,页面壁纸就是他和一个男生的合影。那个男生很帅,不是太过精致的帅,是浓眉下的清澈眼神,短发自然卷曲,眉骨鼻梁又有点希腊雕塑的硬挺。照片里,他穿着纯白大t恤短裤拖鞋,在楼下报亭抱着西瓜等今天新闻报纸,而一鸣则把手机抬高,把他们此刻拍了下来。
“这就是阿崇,我和他认识了两年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始说我和他的故事。”
“为什么要以失踪来作为遗憾”
过了一会儿,整理好了情绪,他抱着后脑勺,有些释怀地看着天花板,有多久没有这样,他变成自己最舒适的电台捧哏位置,听着一边的搭档给电话那头的观众解惑。
也许,梁壹仁说的是真的,自己以后都要靠着这个叫做杨黎的年轻人。尽管阿崇已经失踪,他们努力过,寻找过,甚至在无数个夜里打那个空号,希望对面是阿崇,希望阿崇只是睡着了没接到电话。
“你很厉害,希望你以后好好工作。”一鸣叹了一口气。
“没啥吧哈哈哈,其实前辈也很厉害,如果没有前辈在身边,我可能都没有勇气开口。”
杨黎看着一鸣释怀的模样,把这种悲伤的话题慢慢移开。其实他也并不清楚要怎么和电话那头解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也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亲身经历的事情并不能去评价到底是对是错。
人的三观是不一样的,所以对于事情的评价也不能完全趋同,只能说理解和存异。
生活对于杨黎来说,可能就是一盘暗淡无色的荤腥菜。闻起来很腥,吃起来油腻到糊嗓子,但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吃,也不得不在旁人羡慕地眼光下,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咽下去。他其实更羡慕别人的生活,也更希望别人抱着憧憬去生活。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场悲喜相交的默剧,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生活,演成了别人喜欢的样子,演成自己越来越讨厌的剧本,他只是带着同样羡慕的眼光,透过热线电话听着别人的生活。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感大师,而是一个连自己的过去,都要每天祈求忘记掉的可怜人。
“太谦虚了你。”
一鸣并不会反感这样的谦虚,他见过很多与杨黎年龄相仿的人,他们在这个社会尝到一点甜头,就把自己的自信无限放大,到后来都是被社会清醒地教训了一顿,最后则是抱着自己仅存的自信,灰头土脸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看着音乐时间马上到结尾,连忙把桌上的咖啡拿起来喝了一口。虽然是凌晨档的播音员,在杨黎没有来之前,他与观众的连线都是保持困倦的状态,任凭观众在热线那头输出,他在结尾都以很遗憾,很抱歉这些话去挂断他们的电话。
今天与杨黎搭档,他作为前辈要保持高度精神,不能让杨黎看自己的笑话。阿崇还在的时候,总会拿着薄荷糖放在他手里,就这样两个人度过了多少个深夜档。
“欢迎回到今天的《我,窃听了我们的曾经》,让我们接通第二通观众来电。”
“你好?”
“一鸣哥哥好,杨黎哥哥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听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青春期带来的变声特征有些明显,而声音里面是明确的兴奋和一种说不上来的担心。
“昨天有男孩子和我表白了,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那时候大家都在起哄,因为男生是我们班比较出名的人,长得很帅,也很高,很多女生都喜欢他,我不知道我对他的感觉是不是人们所说的爱情,那种感觉很复杂。其实在今晚,我和爸爸妈妈说了这件事情,他们很生气地说,这个年纪就是应该读书,不要考虑这些事情”
女孩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杨黎手里的笔在纸上一条一条地写出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