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变第一节(2 / 2)
她自从结识龚向阳以来,一直处于他的影响之下。她心里总是装着他,就像孩童热爱母亲那样,没有他,简直无法想象怎么生活下去。她努力做着龚向阳指望做的种种事情,即使困难的,她也尽力争取去做,甚至是无条件的,盲目的。
她处处模仿龚向阳的作风、方法和行止举动,甚至连讲话的神态也模仿得很相像了。对于许多事情,她都运用龚向阳的眼光去着手分析,或者不如说她在那么深究:“假使他处在我的位置上会怎么办?”这样的换位思考帮助她对待问题慎重起来。每当她完成一项任务或者取得了一点成绩以后,她总是把功劳归结到龚向阳的身上,她认定自己是在他的启发、影响和帮助下走上正路的。在龚向阳领队外出测量运河线路的时候,石达在家不管事,工程处又变得像从前那样散散漫漫了。
“总工程师是从不放松工作的,倘若他看见这种现象,肯定会改进。”田边菊想到这里,就去找石达,然而工程处长不理睬她的劝告,她又去找总指挥。总指挥支持她恢复了工程处的工作秩序,而且在一次会上表扬了她。她却发表声明说:“实际情形是这么的,当我们明白了松劲会对不起以身作则的总工程师时,精力便又高度集中拢来了。”
她不但把荣誉和进步统统往龚向阳身上推,而且还在分享龚向阳的喜怒哀乐。当排灌工程新规划制订出来以后,她也随和龚向阳高兴得手舞足蹈。而水电站拿不出一个理想的设计方案时,她又像龚向阳一样急得坐卧不安,同时确定自己必须和龚向阳呆在一起,任何人——无论是韩红梅还是水芙蓉——都不能给予他只有她才能给予的同情和宽慰,她甚至梦见了龚向阳在通宵达旦的工作中,总是那么不断地在呼唤着她。
现在,水文地质调查已经圆满结束,龚向阳心情舒畅,她也因此觉得十分快活,自我陶醉的笑了,同时又露出了一种不放心的祈求:“向阳,快醒醒,快醒醒,醒醒呗!嗨,你怎么还不苏醒过来哟?”
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把田边菊震醒了,她揉揉眼窝,睁开惺忪的睡眼,痴痴地端详了龚向阳好久,仿佛他或者她本人刚刚从梦境中走出来,又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龚向阳瞧见她满脸期待的样子,还带着那么一股不可言喻的恋情和淡淡的哀愁。他不胜惊讶地问:
“野菊花,坐在荒坪野地出什么神?”
田边菊那像婴儿似的嘴角上的几个小酒窝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了。她颇有点儿不好意思,因为不好意思又显得有点儿憨傻。
“没,没什么,啊,我在闭目养神。”
“养什么神?”
“我在想一件意味深长的事,可惜对方没有反应,还没有醒悟过来。”
“怎么不启发一下?”
“不好启齿。”田边菊羞涩地扭开了脸。
“那就忍着好啦。”
“可是又忍不住。”
“那可如何是好呢?”
“只要不是呆子,”田边菊瞅了龚向阳一眼,“我相信他会受感化的。”
“那你就等着瞧吧。”龚向阳似乎猜出了她埋藏在深处的心思。
“那么,你在等谁呢?”
“告诉你,”龚向阳转变了话题,“韩红梅从广州出差回来了。”
“她去广州干吗?”
“代表工程处验收采购的机械设备。”
“其实,她的所作所为,本来跟我毫不相干,完全没有必要过问。”田边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气,内心却泛起了女性特有的嫉妒的情绪,并且汹涌激荡起来。
“总指挥和政委来了,该跟你相干吧?”
“怎么,总指挥也来了?”
恍若脑门上挨了一锤子,田边菊的额间和手心都沁出了凉汗:“我和韩红梅争风吃醋,说不定两败俱伤。常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龚向阳和水芙蓉本是同窗好友,有着你怜我爱难以割舍的情结;况且,水芙蓉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不怕官,只怕管,她有高屋建瓴的优势,我们岂可跟她抗衡。”她泄气了,但是又不甘心轻易放弃,善罢甘休。“不,”田边菊暗自下了决心,“我既然爱他,那就要想方设法得到他,积极主动打攻心战,取得他的好感,赢得他的欢心,他自然就会落入我的手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