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鬼将】(1 / 2)
等待千年,鬼族终于重返故土,众将纷纷苏醒,熟悉的魔界,陌生的苦境,一切都要重新适应。大部分鬼族战士回归之后即刻赶去了血脉之间,探望尚在恢复期的阎魔旱魃,还有一部分前往邪后殿拜见女后九祸。空寂的魔皇殿,重伤未愈的魔皇颓靠着王座,除了身边始终跟随的护卫,殿下不见任何臣属。阴寒的穿堂风撩动帷幔轻扬,火光明灭中,魔皇身影愈发寂寥。
“传闻鬼族强将辈出,谋士云集,如今断层已复,鬼族却无一人前来拜吾,莫非在他们心中,银鍠朱武才是配得上这魔皇尊位的主君?”
侍立在侧的雪蛾天骄闻得云河低喃猜忌,马上转身叩首敬拜,一边用发声不全的嗓子断断续续连称‘云皇万载’,一边关切地仰望上首魔皇。
单薄的孤臣山呼稍显可笑,云河冷哼一声,目光飘向远处空无一人的殿门,似有所盼,又有几分戒备。
“本座伤势虽沉,魔元亦损,但你不必忧虑,吾有魔邪两族拥戴,待前往劫夺雪芽的大军回返,军容更盛,哪怕鬼族之中有反骨之将,本座尚有气力,欲收服鬼族民心仍在翻掌之间。”
话语方落,殿外传来一股熟悉的佛魔之息,身披玄黑恶氅法袍的异端佛者迆迆步入空荡荡的魔皇殿。一抬头,藏在兜帽之下的面容分明是圣尊者一步莲华,脸上却布满触目惊心的黥落异纹,额间突兀的逆反梵字,在在彰显他与善体的极端对立。
“我们终于见面了,银鍠云河——”来者略略颔首算作见礼,灰黑长发飘散帽外,微微遮掩透着盘算精光的血红双目。
“想不到第一个前来魔皇殿的人是你,魔尊者·袭灭天来——”云河收起阴鸷的表情,换上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袭灭天来傲慢不恭的模样,“恭喜你终于卸下重负,得获自由了。”过往数百年间,袭灭天来为云河和魔界出了不少力,总算有些交情。
袭灭天来却煞有介事地环顾魔皇殿,哂笑道:“看来云皇的名声尚未传遍整个异度魔界,威望犹不及汝兄玄影矣。”
“鬼族封印沉眠千年之久,甫才解封,自是不明现况。魔尊者稍安勿躁,不如先与本座说说,你的两名徒儿一者叛离魔界,一者被万圣岩所擒,你欲如何处理?”
刚才聊上几句,忽闻殿外脚步纷杂,云河袭灭目光同时关注,但见九祸领头,带着一众云河从未见过的魔将鱼贯进入魔皇殿。
“参见云皇——”九祸首先拜道,低首俯身礼数做足。她身后新来的鬼族将士见状面面相觑,临来前女后曾有叮嘱,魔界如今已改朝换代,且不说战神银鍠朱武因魔气耗损过度仍在沉眠,新魔皇既是天魔像历代先王所选,为其尽忠也是身为魔界一员的职责。
传说新任魔皇是朱武和玄影的同胞幼弟,都属鬼族一脉,鬼族将士虽然从未听过鬼族王脉还有第三位继承人,都对新魔皇有所好奇,大体倒是没有反对之声。这会儿见邪后九祸带头拜谒,鬼将们大多也跟随参拜,不曾想却有一人气势满满地撇开同袍,踩着细长的高跟战靴,单手叉腰走到王座正前方,另一手直指云河,怒意不满表露无疑。
雪蛾天骄条件反射地做出防御准备,却见云河手指轻弹,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对峙的气氛莫名微妙,云河面无表情地注视下方陌生鬼将,那名女魔高挑霸气身材极佳,戴着青铜头盔遮去眉眼,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释放魔压挑战魔皇威严。云河当即暗提真元,不动声色地一边掩饰自己的伤势,一边准备给新来的鬼族战将一个下马威。
那厢袭灭天来十分自觉地早早给自己筑起防护罩,一脸戏谑地围观魔界内斗,九祸担心云河伤势,本想出面调解,黥武更是瞬间化出银邪枪,上前一步欲阻拦,跟来探看情报的鸠盘神子示意他们不要着急,先行观望一番未迟。
鬼族战将的实力果然普遍比魔邪两族高,可这种场面岂能被削了眉角,云河内伤难抑,魔气逸散岌岌可危,不得以运出七分元功,以迅雷之势压住身为四天王之一的华颜无道。魔皇殿中篝火暗了几遍,每个人耳中都充斥兵器交击之声。魔元虽只剩一半,精纯不减半分,犹教鬼将俯首称臣,压迫感由内而外激发惧意,毛孔战栗惶惶不安,桀骜如华颜无道,不知不觉间也怯了半步。
“华颜无道,停手吧。”一道阴柔的声音自鬼将中传出,一名身裹白绒棉氅,脸上挂着半片咒纹铜面的人走上前来。他虽然劝阻着,神情却略显古怪,明明初次见面,那人嘴角浅勾,竟露出一丝狂热的欣喜,压抑在面具之下不易察觉。他躲在人群中研究云河许久,这时才恍然大悟,像是终于见到渴望已久的甘霖一般。
华颜无道闻言甩甩手收了魔压,有些不服气地别过脸去:“新魔皇,倒是面熟得很——”
后面那来人未搭话,缓步走到殿下向云河拱手而拜:“鬼族将士封印若久,不识继任魔皇之面——”他似乎言未尽意,略抬头时,藏在面具后的目光精明透邪,“属下伏婴师,拜见新主,银鍠云河——”
一旁的九祸似乎松了口气,示意黥武收枪暂退,随后目光凌厉地扫了殿中鬼将们一眼。华颜无道仍有不满,轻哼一声,悻悻地回到同袍中,敷衍地与大家一起山呼参谒。
云河很快猜到华颜无道见到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咽下喉中腥味,一手紧紧抓着王座扶手,勉力撑住重伤之躯不使自己在鬼族傲将面前失了威仪。一开口,稍显虚弱的声音仍然难掩伤势:“前尘往事一如云烟,尔等过去与玄宗宗主有何恩怨,皆与吾银鍠云河无关。华颜无道,今次犯上,本座不予计较,但只此一回。”
华颜无道撇了撇嘴,她身边的结义二哥,四天王排行第二的暴风残道忙给她打手势,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抖了抖脑袋以示回应。
“云皇前战遭遇人类埋伏围攻,又分出一半魔元复生阎魔,元功大损不宜操劳。所幸断层顺利接合,鬼族回归,魔界战力得以补充,人界若此时偷袭,吾方或可反将一军。”九祸点出云河伤势,要鬼族众将安分一些。
“在下愿为云皇效犬马之劳,领兵出征万圣岩,抢得作战先机,为云皇报一箭之仇。”袭灭天来抓紧时机自告奋勇请缨道。
“待前往银盌盛雪的大军班师……再出征未迟,若他们能抢回半身,本座这身伤便无所可虑。”云河语速稍缓,艰难吐字。
九祸受命向不明状况的鬼族众人讲述魔界当前布局,战况,人员调动等等,好让他们,尤其是让魔界首屈一指的军师伏婴师全盘了解情况,以便日后能更得心应手地为魔皇出谋划策。
新来的鬼将各自领到了新任务,即便心里还有些嘀咕,任务必达的使命感仍催动战将们遵从魔皇令按部就班。魔皇殿中,云河留着伏婴师和九祸正在叙亲。早就听说伏婴一族乃是先魔后的母族,算起来伏婴师倒是云河的表兄,不过伏婴师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这层亲戚关系,他将自己摆在完全的臣下位置,跟九祸一样毕恭毕敬,只是不断热切地表达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辅佐云河实现攻陷人界的目标。
半日后,出征银盌盛雪的大军终于回返,却只剩零零散散的几千残兵,参与战役的魔将除昭穆尊外无一幸免。屋漏偏逢连夜雨,前失吞佛晦释,今又折了天荒神无两道,竟连雪芽的半分影子都没抓到,真教人气馁又愤怒。
昭穆尊虽不情愿,但自知兵败罪责难逃,忍着满腔憋闷伏身跪在魔皇殿下请罪,他自己也伤势不轻,生受大梵圣掌落身几欲爆体,若非赭杉军留情相护,只怕连他也回不来。前方激烈的讨论声传入昭穆尊耳中,他略略抬眸,余光瞥见伏婴师——鬼族部众料想已经回归,魔界战力补充完善,恐怕以后更加没有他昭穆尊的位置,如今完全魔化功力更上层楼,脱去魔奴身份之后魂枷亦解,想摆脱异度魔界掌控变得轻而易举,未来何去何从须得早做打算。
“仓促出兵失败意料之中,只是未想伤亡如此惨重。”云河眉头紧蹙,隐忍怒意道,“将元祸天荒和别见狂华的魔身寻回葬在一处,了却他们多年的遗憾,魔魂引回魔族故土,待以后……”云河顿了顿,想到现场还有外人,他便收住了话头,“再讨论复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