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天命启程·弦终】(1 / 2)
凄风吹拂寂然枯枝,撩动离人心悲,曾经一树繁花天籁,伴着佛字岩上圣者修行千载。而今荒山残舍,死木成灰,耳边依稀忆起几分往日箫声,凝滞在空气中,呜咽悲音送弦远。
云渡山之约,待自异度魔界归来,便与师尊一同回山赏花品箫。树上不见一支箫笛,光秃秃就像人的生命,走到尽头时难免孤独。强撑精神站在佛字岩旁枯败的月华树下,望着满树萧条,弦上玄眼中不似过往悲凉,心境平和释然悠远。只要再见一面,余愿已足……
望着忽明忽暗的元神背影,后方静立的赭杉军和紫荆衣相顾无言,感伤的氛围仿佛遍染整座云渡山,其他生灵也都莫名垂丧起来。一只巨大的金翼大鹏鸟从后山飞来,乖巧地落在弦上玄身边,收起羽翼蹭了蹭弦上玄的手背。
“好阳翼,异佛和悟僧相继退隐,以后就靠你保护师尊了,你要替吾多护着他。”弦上玄怜爱地轻轻拍了拍鹏鸟坚硬的鸟喙。
阳翼发出一声哀鸣,蜷起脑袋缩在地上不肯飞走。
“灵禽有义,人亦有情,阳翼与吾同样,不舍故人。”一道高八度玄音自外传入,一页书今日脚步略显沉重,一步一步缓缓踱上山来。
“师尊……”弦上玄忙叩首欲行大礼参拜,被一页书及时扶起。
“我们师徒都没失约,可惜云渡山已无花无箫。”
“待来日,本我回归之后,徒儿再与师尊相约。”
“吾徒,你终于参悟他吾本相了。”
“茫茫红尘走一遭,总算没有虚度光阴,在性命最后的时刻,徒儿方才明白当年创世者因何选择牺牲回归为一页书,不仅为救苍生,也是一种自我认定。”弦上玄微微抬手瞅了瞅自己即将完全透明的元神,“理念传承,精神不灭,吾是谁,并无差别。有差别者,只是对生者而言不同的情感等差而已。”
“自你落于云渡山花树中,漫漫千载竟如转瞬,往昔笑谈言犹在耳,而今花败弦断,吾虽喜你大彻大悟,却总有难舍之情。最后一次,让为师护你回程。”
“不说千年万年,今日弦上玄便要随云烟消散于过往,师尊的佛路却永不停歇,哪怕忘了曾有过吾这样一名顽徒也不要紧,百世经纶是在世佛,不可为任何人事旧情羁绊脚步。”
“唉,大爱无情,偏生有情世。一页书终究是人非佛,不愿欺骗自己这颗人心。”一页书轻叹一声,“不论是弦上玄,还是玄鸣涛,为徒或为友,一页书待你之心不变,你吾之约,亦不变。”
“哈……哈哈……”弦上玄垂眸苦笑,“一生光景一瞬尽,一眼无恨一念空。行路至今,弦上玄此生修行圆满矣。”
临行前,弦上玄不忘感激赭杉军这段日子奔波相助,请他暂回道境等待天命者回归再作计划。
“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弦上玄叮嘱紫荆衣道,“风水禁地,你亲自排布的阵局,是救是渡,还是沉沦,早下决断。”
紫荆衣闻言不由一怔,“你素有未卜先知之能,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执扇的手攥得指节发白,“吾明白该怎样做……”
一页书将弦上玄收入自己的灵海中,携着徒儿元神亲自将人送往天命归处。说了让双道不必随行护送,以免使魔界探子察知元神归位的具体情报。可赭杉军放不下,远远跟在一页书身后,不敢靠太近怕目标明显暴露行踪。紫荆衣居然也反常地和赭杉军统一行径,他跟得更远,听完一页书师徒的对话,紫荆衣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没来由的怆然萦绕不去。
遥远的北海高地,银盌盛雪深藏雪原之中,偏僻寒冷鲜有人至,选在此地回归天命,最不易为魔界查知端倪。擎海潮,千钟少,拣角喫毛,疏楼龙宿,穆仙凤,素还真,元元心,姥无艳,众人已在银盌草亭外等候。亭中,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小雪芽倚着亭栏睡得正沉,自从救回中原,内外创伤虽经七神针诊治,人却始终昏迷未醒。雪芽身上披着义父的羽氅,梦中仍眉头紧锁,像是深陷痛苦梦魇难以脱身。
三双脚步踩着厚厚的积雪千里徒步而来,紫荆衣行在最末,细心地将三人脚印逐一抹去,保持雪原一如往常般空幽寂静。众人目光皆锁在一页书身上,但见佛华湛然中,弦上玄现出踪迹。天时逼近,弦上玄元神愈发虚弱,站立不住索性盘膝与雪芽面对而坐。一旁姥无艳见状,忍不住去取凝魄丹想再助弦上玄一回,可被元元心拦下。所有人都明白分别之刻到了,再做挣扎毫无意义。
“诸位好友齐至为小僧送行,弦上玄何其幸哉!”弦上玄看起来心情愉悦,轻松打趣道。
“吾没让宵儿来,怕他学会哭鼻子。”元元心情绪低落地说。
“也好,把宵儿带去武道七修吧,有你护着他,吾安心。”弦上玄转而对素还真托付道,“那年诛三途判前,在云渡后山山径上答应吾的事,今日乃是再三请托,好友切莫忘了。”
“今日离别不是结束,而是开端,好友请放心。”素还真郑重答应。
说话间,漫天飞白忽地变了颜色,纷纷扬扬的红雪飘落众人眼前,撒在发梢肩头,更衬得弦上玄元神光影扑朔,似真非真,凄艳绝景迷离了视线,恍然雪中一切皆是幻象。
“千年前道魔终战的那日,吾离开道境时,也曾见过如此一场红雪。”赭杉军感慨沉吟,不禁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