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李代桃僵】(2 / 2)
身后传来脚步声,带着明显的气压威逼,一步一步,内力散出的压迫感与心脏跳动的声音重叠,压得人喘不过气。这是示威吗?弦上玄马上转身运功抵挡,想不到只吸收一半的三尊之力,昭穆尊已有如此实力,倒是有些轻敌。
“你真是韧命,还是吾太过手下留情?小师弟——”
此人,是昭穆尊吗?乍见陌生面孔,弦上玄不敢冒然答话。他脑海里只有昭穆尊的形貌,自然认不得金鎏影。埋伏暗处的白子墨却恨火炽燃,那厮竟敢以金鎏影的面目光明正大前来赴约,真是猖狂至极。
“哼,不讲话,那就直接动手吧——”
金鎏影攻势瞬开,早有防备的弦上玄身法疾旋,险险避过第一招,但他现在元神虚弱,最多只能发挥异佛本躯三分之一的功力。弦上玄将全部元功用于身法腾挪,收敛佛气只散出道气惑敌,让金鎏影信以为真,攻势愈发凶残却招招落空难以捉住对手行踪。
如此下去必是不利,但他们在等一个破绽。料定金鎏影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化纳庞大的三尊道气,久战定然撕裂经脉,那时便是反攻之机。谁知金鎏影心起疑窦,开始转变攻势,招招袭向弦上玄帷帽,欲揭开对手真面目,看看究竟是不是玄鸣涛本人,还是有人装神弄鬼戏耍于他。
今非昔比的金鎏影确实强悍无比,饶是弦上玄身法伶俐也已被云龙斩砍伤多处,暗伏的白子墨心急如焚,却不得不继续隐藏等待最佳时机。
“操天道·化两仪·天光云海现玄影——”
霸道绝伦的刀气挟带道印劈天盖地而来,避无可避,弦上玄只得勉力应招,他哪懂什么道术道印,为了不使佛气外泄,急中生智,将元功灌注帷帽之上,用力抛空挡下大半刀气,再以身法堪堪避开剩余刀锋。余劲削去些许青丝,尘土漫漫落定之刻,一直隐藏在黑纱帷帽之下的面容终于曝光,果真是与雪芽一模一样的面容,连伤痕位置也没有丝毫更改。
“不对!”却闻金鎏影大喝一声,倏地功力爆升,迅疾无伦逼至眼前,伸手作爪猛向弦上玄一抓,竟在弦上玄脸上留下五条深深的血指印。“怎会是真?”
怎会是真,这张脸的主人明明重伤濒死,而且是十五六岁童子的模样,怎会是眼前毫无负伤的成年人?原以为是易容伪装,怎料脸皮是真!
快得无与伦比,弦上玄未及反应,鲜血已染红半张脸颊。
“金鎏影——”确认无疑,此人定是金鎏影,弦上玄捂着伤脸故作怒意,“叛徒,你的刀断了吗?让你竟作泼妇打架?”
“口舌之利,断首如何?!很快你就能见识到云龙斩的锋芒——”管他形貌如何有无疑点,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必须死,更何况是玄鸣涛。
“将你的能为尽展来,速战速决!”
“正合吾意!”
金鎏影云龙斩大幅开合,挥出万钧之势,惊天动地的力量震得整座无咎峰地动山摇,至极一刀,汇聚所有元功,誓要一击永除祸根。
就是此时!白子墨捉准金鎏影功力运至最顶峰无法分神之刻,倏地祭起奇部化外云阵,将金鎏影团团困在云气之中。这个阵法,金鎏影只会布刀剑气流,内中云气一般是尹秋君所布,两人合阵才是真正的云天剑阵。惊见云阵,金鎏影心中愕然,至极对决怎能容忍分毫差错。就在这须臾之间,弦上玄破甲尖峰七旋指已至眼前。云气以柔克刚缠住金鎏影刚猛刀气,白子墨更化出数道云气化体扰乱金鎏影视线。心乱刀乱,乱了阵脚的金鎏影防不住无端无由的指气,一不留神,云气所化云剑已刺入中丹,气海顿时溃散。
云雾渐散,金鎏影半跪在地,抬头一望,执剑者正是半脸血痕的弦上玄,更令他心惊肉跳的是远处树丛边,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衣蒙面身影一闪而过,身形佝偻显然重伤未愈的模样。那道身影就躲在树后,可金鎏影气海被破,真气一时难以汇聚,恨意怒意郁结在胸无处释放。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金鎏影,放下执念,回头未晚。”
“放下?呵,放下你的惺惺作态,吾厌恶你,厌恶玄宗每一个人,你们道貌岸然的模样真令吾作呕!”金鎏影咬着牙愤恨地说,“成王败寇,吾只是败在了自己的留情——”他凶恶地瞪着树后的白影,“但吾就算死,对你们的怨恨,也永远不会消失。”
“想死,哪有这么容易。”弦上玄冷漠道,一掌按在金鎏影头上,居高临下,甚有摩顶教诲之意,开口却是警告之言,“玄宗的亡魂还未回归,你还未赎罪,怎能轻易就死。不过,还是劝你少做白日梦,人要学会知足,命才能长久——”
说完,沉力盖顶,将一半的三尊之力自金鎏影百会穴悉数抽出。见他吸收三尊之力并无不适,也无力量过强与经脉的互斥反应,金鎏影更加确信此人就是玄鸣涛,更恨那出卖自己的‘至交知己’。
他们真的放他一条生路,金鎏影脱力倒地,怨天恨地狂吼一声,无法留住已下山走远的两道人影。辛苦筹谋许久,到头还是一无所有,命运如此不公!调息数对时,金鎏影遏制不住心中怒火,提着云龙斩直奔断极悬桥,但他被怒气冲昏头脑,忘了尹秋君已封闭悬桥闭关养伤,封闭的悬桥根本无法找到入口。
这是尹秋君早就排好的计划吗?定是因为嫉妒他吸收了三尊之力。多次袒护死对头,不肯告知如意法真相,借伤隐遁幕后,反戈助玄鸣涛对付他,这就是他信任了数百年的挚友?渐渐冷静下来的金鎏影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有恨意无法消散。但正如玄鸣涛所言,玄宗破封在即,失了尹秋君,失了三尊之力,独自一人孤军奋战败亡只是时间问题,是否要委曲求全与尹秋君虚与委蛇,逼其继续为自己所用呢?
……
“你的脸……”卸下伪装的白子墨着急想为弦上玄治伤,却被他拒绝。
弦上玄淡然一笑,双掌合十,密诵经咒,竟是大变活人,不仅仅容貌,连身形也同时变化,完全恢复成弦上玄的模样,脸上的爪痕也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涅槃净体如意法,兄长灵心异佛原本就练有异佛心经,可自由转换灵体,修炼如意法手到擒来,这也是为什么吾能安然吸收一半的三尊之力而不受经脉损伤。”
“太好了!”白子墨高兴地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惜没废了金鎏影那厮的功体,你还是留情了。”
“取回吾需要的力量即可,天命还需他造,他命不该绝也。”弦上玄将原来那张脸皮当着白子墨的面焚毁,“此物还你恐将暴露你之身份,以后行事切莫莽撞。”
“是是是,今日也算痛快,既教训了金鎏影,又挑拨了他与紫荆衣之间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才解气。”
“此事到此了结,你是否该去关注剑雪无名了?”
白子墨一拍脑门:“坏了,吾让剑雪乖乖留在泥镜台自我封印等吾消息,一忙竟将他忘了,先行一步!”
目送白子墨化光飞驰,弦上玄无奈地摇摇头,化出白玉佛珠绕上手腕,理了理恢复过来的素白僧袍,悠闲地散步去琉璃仙境作客,顺便告诉素还真元神恢复的喜事。
……
剑雪早就待不住自己破封逃出泥镜台,没有一剑封禅的消息,每一天都像坐牢一般煎熬。他也如吞佛童子寻他那样在江湖中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既盼着找到挚友,又害怕找到的是吞佛。
不知命运捉弄还是剑雪运气好,过了好几天,他们两人都未相遇,倒是先撞见了老熟人雪非焉——
……
这几日,雪芽恢复得不错,已经能靠着床头自己玩耍了,他很喜欢楚君仪送的五角魔方,温润的羊脂玉所做,十二面的正五边形,每一块小面都雕刻了活灵活现的花草动物,让雪芽摸着玩正合适。这小玩意看着不起眼,却难得很,大人们研究半天都解不开,交到雪芽手中却好像有了灵气,让他打发养病时间。盲童单纯的世界只摸到这些新奇的花草和各种小动物,雪芽对它爱不释手,连睡觉都要抱着小魔方。
那天,五角终于拼全,十二面全部变成相同的图案,雪芽正欢喜,想拿给照顾他的悟僧看,突然感觉手中的小魔方有了动静,它似乎正在打开——
没来由的胸前刺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扎了他一下,痛感即刻消失,雪芽伸手欲触,下一秒,毒素迅速蔓延,意识全丧昏迷不醒。瘫倒的手垂在床沿,手中小魔方咕咕噜噜地滚下地,又恢复成它原来精致无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