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琅缳夜宴】(2 / 2)
正想去找龙宿解决赌约,学海迎来了第一批宴会宾客。还以为能见到德风古道的各位呢,谁知来的却是世外书香的五儒生。原来剧情记串了,苦境早期和平时代,也许德风古道还未成形,玉离经都还没出生,搞不好君奉天尚年少,还在仙门愉快地与师兄弟们学艺呢。其他儒教学府代表也陆续来到,但只有世外书香能与学海无涯平起平坐,其余都不过是小分支派系。这样一来,玄鸣涛对夜宴完全失了兴趣,只想快些完成赌约离开学海。
到处找不到龙宿,连弦知音也被太学主传去会见同脉的儒生,恐怕得等夜宴过后才能私下解决。世外书香的五儒生未来将进入苦境主线剧情,玄鸣涛不欲影响天数,小心避开与他们碰面。好不容易等到夜宴开始,玄鸣涛才悄无声息地混迹在学海普通儒生当中,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可太学主还是十分‘贴心’地把他安排到了主宾位,就坐在龙宿身边,向众人敬酒之时也不忘带上玄鸣涛,如此抬举不知用意为何。
每桌都摆了珍馐佳肴,奇珍异果,芬香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会场中央还有歌舞助兴,数位美人舞动长袖,翩然若飞天临世,和着一旁编钟琵琶丝竹华彩,优雅动人美轮美奂。众人觥筹交错寒暄交流,个个都像相见恨晚的好朋友,背地里又都憋着劲要把对方比下去。
这热闹场,更是众生相,玄鸣涛表情分外严肃,冷眼观世更觉此间甚是寡淡无聊。美食入口也变了味,失了纯粹的自然之息,满是油涝甜腻,一如这欲望海中沉浮的人心,甜,还要更甜,永不知足。
忍了许久,六艺比斗终于开始,要不是想亲眼一睹大墙头夺得六冠王,玄鸣涛恨不能早早离席。所有与会儒生都有参与资格,除了太学主与玄鸣涛仍留在原位,其他人都陆续前往场地中央任意挑选一门进行比试。
“每回琅缳夜宴,这六艺比试乃众学子心中最期待的项目,六艺之冠备受众人爱戴敬仰,人人都想拔得头筹。”太学主语气轻松愉快地邀玄鸣涛同饮一杯。
玄鸣涛客气地只抿了一小口,不苟言笑道:“听闻上一次的六艺之冠乃是龙宿先生,吾衷心希望他今日能卫冕这份荣耀。”
“道者以为世外书香的五儒生实力如何?可堪与龙宿比肩?”
“不能也。”玄鸣涛直言论断,“今日场中只有弦知音或可一斗。”
“非也,道者漏算了一人。”
“哦?”
玄鸣涛移开一直注视着龙宿的目光,转头看向太学主。太学主却不说话了,戴着笑面猜不透他心思如何。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六艺比试结束的鸣金声响起,大锣一敲,学海德高望重的儒师宣布龙宿蝉联六艺之冠。众人似乎都不意外,涌上来向龙宿敬酒道贺,还有不少来刷脸混眼熟的无名小儒。主宾席一下子被围得水泄不通,玄鸣涛不得不起身给龙宿的仰慕者们腾位置,换去另一边无人问津的弦知音身旁落座。
那厢人满为患,这厢只有弦知音的几个好友陪他同坐,比如太史侯等等,对龙宿夺冠完全无动于衷。虽是格外寂寥,却也落得清静。
“学长高风亮节,无为不争,不该在儒门,该在吾道门才是呀。”玄鸣涛半开玩笑道。
“确实是弦知音学艺不精,并非无争也。”弦知音忙摇头否认。
“你若不精,无人精通了。”玄鸣涛突然想起什么,转移话题说,“其他五艺吾不敢指手画脚,不过音律这块倒能说个一二,学长可曾听过无弦之音?”
“无弦如何弹奏?”弦知音马上有了兴趣,“吾只在书中读到过天地绝琴,以天柱为座,云彩为弦,却不知无弦要从何处发音?”
“无弦者,所闻乃是心音。至道之声,每人皆不相同,唯有明了自身天命,彻悟道之真谛之人,方能弹奏与欣赏无弦之琴。”玄鸣涛玄玄乎乎地介绍说。
“听闻仙长琴技超绝,可能奏无弦之琴否?”
“吾修为尚浅,不能也。”玄鸣涛意味深长地看着弦知音,“也许未来有一天,学长会领悟无弦中的至道,也唯有你能弹出无弦之音,届时莫忘了邀吾共赏哦。”
弦知音刚颔首笑着说一起共勉努力,上首的太学主又抛出了新的难题。就在众人都围着龙宿恭维时,太学主居然当场泼冷水,装作与宾客闲聊,‘无心随口’说了句玄鸣涛的音律造诣更在龙宿之上,场面突然十分尴尬,众人目光‘唰’得都聚集到玄鸣涛身上。玄鸣涛忙向弦知音求助,可人群中有儒生起哄起来,定要龙宿再与玄鸣涛比一场,他们儒门的六艺之冠可不能被外境道门的道子削了眉角。
早先乐斗已输过一场,如今众目睽睽,怎能丢了六艺之冠的威风。龙宿眼中泛起叵测心思,抬手主动邀玄鸣涛比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早知这样,六艺比斗一结束就该立即退场。玄鸣涛不禁眉头紧蹙,缓缓起身拖延时间,在脑内急思对策。
“若要斗拿手的曲目未免无趣,我们既有赌约,不如趁此机会了结,就比那首乐章的破解之曲。”玄鸣涛提议说。其他人不知道是哪首乐章,这样的暗示只有龙宿他们一目了然。
“如此甚好。”太学主马上接话道,“汝两人单纯斗乐,皆不可运使功力,纯粹比试音律,若有一方违规即认定失败。”
“那就请仙长指教了。”龙宿拉过方才所用的名琴,沉声邀战。
就算对象是龙宿,玄鸣涛也不会故意让手,但有了比斗规矩的约束,便可在规则上动动歪脑筋。玄鸣涛翻袖旋出自己的桃木琴,顺手划圆在两人所立之地围出术法圈,外人无法靠近只能远观。
只是划个场地,太学主没有阻止,但见圈中两人目光对峙,优雅的乐斗却硝烟味浓重。双方同时拨弦开调,都将己方研究的破解之曲演奏出来,一者激越,一者绵长,两股不同风格的旋律交缠拉锯。本是五五之势,怎料时间一久,龙宿那方将近曲终,他们并未研究出完整的破曲,而玄鸣涛仍老神在在地奏着清心调。
龙宿不得已改变曲风与玄鸣涛和弦,但如此却沦为被动全无还手之力。曲中微妙的攻守变化只有弹奏的两人知晓,外人尚不能分辨,龙宿心思急转,趁情况变得更被动之前,暗自运元加注弦上。倏然加重的压力令玄鸣涛心惊,却更惊喜,外围的术法圈正是为了蒙蔽外人视线,玄鸣涛本想自己运术搅乱乐斗,术法相互牵引,别人便能第一时间发现玄鸣涛破坏规矩。至于真正的乐斗,胜负如何只要龙宿心知肚明就够了,原本也不足为外人道。谁料龙宿竟快他一步抢先运功欲以根基强制取胜,这样也好,正中下怀。
玄鸣涛还想借龙宿试试自己现今修为到底如何,结果还是太乐观了,方才撑过一刻,就已经汗流浃背力不从心,再勉强下去只怕震伤内腑,万一无力启阵反害正事。弦音一转,玄阵迅开,庞然云海瞬间笼罩整座场院,众儒生宾客躁动不安,太学主出手驱散障眼云雾,可无法破除术法圈中真正的阵法。龙宿与玄鸣涛竟都不见了踪迹,只留云气绕成阴阳太极盘旋于中央。
毫无防备跌入云海太极阵,龙宿顿陷十里迷雾,掌剑气功皆无法驱除萦绕周身的浓厚云气,雄浑气劲仿佛泥牛入海,没声没息就被云海吞没。满目只有白茫茫的云皑,全无路径可寻,好一招以柔克刚。心知误入术阵,试了许多办法始终无法脱身,龙宿正思索其他门道,虚无缥缈的云中忽地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不是神儒玄章的破解之曲,而是龙宿从未听过的潮浪之声。
“汝出现了。”龙宿的琴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不快地摇着珍珠扇,语气略带命令道,“解开术法。”
“先生着什么急呢,听完一曲再走不迟。外面尽是昏烟浊浪,未若云海之境清圣幽静。”在自己的主场,玄鸣涛自信满满,难得心情不错地调侃几句,他的声音也似这片云海一般空灵飘渺。
“汝想炫耀什么,吾毫无兴趣。”龙宿僵硬地冷哼一声。
“龙宿先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懂得敛锋藏锐,成功的道路才会更宽阔。”
“哦——汝想对吾说教?但吾非是穆犀尘之流,疏楼龙宿行事,自有自己的准则,轮不到汝置喙。”
“唉,琴即情也,本就不该拿来比斗。琴音即心音,曲有情,人有情,可惜你疏楼龙宿无心矣,真是伤情。”
说罢,音波荡开云流,玄鸣涛自解云阵,天光乍暗,两人同时回到现实中的学海无涯。焦急等待结果的众人马上围了过来。
“此斗是贫道输了。”玄鸣涛抢在龙宿之前开口道,“说明只比斗音律,贫道却违反规则擅自运功开阵,依照约定,吾败得心服口服。”他向太学主大礼稽首,不给太学主撺掇再比一次的机会,起身推托说酒量不济出去吹吹风,赶忙离开会场。
不明所以的众人都以为龙宿再次获胜,纷纷过来祝贺,龙宿却毫无喜色,眉头紧锁远眺着玄鸣涛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