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忙碌的秋收（1 / 1）

掐谷子，割黍子，砍粘高粱，掰粘玉米，这些都是早熟品种，在栗蒲笼盛开之前，要提前收割，不然遇到大雨，成熟的种子就会发芽霉烂。这些华夏的古老作物，虽然产量不高，还容易倒伏，但味道香醇，吃起来唇齿回甘，是转基因作物所不能比的。这些粘米跟南方的糯米一样，做年糕，做炸糕，包粽子都可以，味道也各有千秋，有自己的独特风味。每家每户一样都会种一点。农民自己一代代选种留种，保证了基因的纯正性。可惜，随着高产品种尤其是转基因作物的大范围种植，交叉授粉导致农民自己留得种发生了退化，时间不长就再也选不出原种了。种子没了，农民也没有办法，这些作物就渐渐的消失了。

成功每天天不亮就去摸黑捡栗子，回来吃饭，然后和父母去地里收粮食，回家吃午饭，然后整个下午都在栗树下看着，落下一个就捡一个，直到天黑才回去。不是他一个孩子这样，所有的孩子都如此。栗子是如此的贵，以至于不看着就会被人偷走。有些人家倒霉，栗树离家远，半夜被人打着手电一扫而光，哭都找不到地方。所以只要有空，不管刮风下雨，哪怕披着雨布也要看着。

板栗这东西，北半球哪里都有，欧洲和美国都分布有大片的栗树林。法国和德国自古以来就有吃栗子的习惯，美国东部的阿巴拉奇亚山脉，分布着2多公里的广阔栗树林，数量高达几千万上亿棵。几个人都搂不过来的大力树数不胜数，英格兰人刚到美洲大陆的时候，曾经吃栗子度过饥荒。相对来说，中国的栗树虽然说分布野很广泛，但由于历史上的乱砍乱伐，数量并不多。就像好多女孩子宣称自己就吃马来西亚榴莲一样，不同的地区栗子的口味也不一样，全世界的栗子品种很多，但只有燕山南麓的板栗最好吃。与之相比，欧洲和北美的栗子跟橡子差不多，比较适合喂猪。

据史料记载，宋朝时，燕山地区的板栗即为皇家贡品。明清定都bj以后，周边的特色食品都要上供，旧城的板栗因其品质倍受皇家喜爱，供应量巨大。等到rb人开始大规模的进口板栗，旧城的板栗开始名扬海外，逐渐的吸引到了韩国、欧美、美国的客商的青睐，出口量一度占据了全中国的1/3，而且价格是最高的。

可能是从小就吃的缘故，成功觉得本地的栗子也就是稍微的更甜一点，其他的特点他也没吃出来。成功猜测，栗子之所以受欢迎，可能跟它能壮阳补肾有关系。中医里面就有每天吃两个鲜栗子能补肾的说法。成功虽然没试过，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但是，这对于全世界男性的吸引力，应该非常大。

改开之后，板栗对日出口的量越来越大，sb人甚至到产地亲自办加工厂收购，于是价格也越来越高。到八九年的时候，每市斤的出口价据说达到了15块钱，在那时简直是天价。相比之下，最好的陕西富士苹果那时的出口价顶多只有两块钱。板栗的收购价在三四块钱之间浮动，每一年都有微小的涨幅。这对于农民来说，同样是个天价。举个例子，一斤猪肉两块五，一斤栗子几乎可以买两斤猪肉。干玉米粒五分钱一斤，一棵大树比一亩地玉米卖的钱还要多，而且成本几乎忽略不计。所以，在当地人眼里，栗子简直就跟金子一样，被人偷也就不足为奇了。

随着家里粮食屯渐渐满了起来，地坪上需要晾晒的粮食越来越多几乎没处下脚的时候，栗子也进去了盛开期，这时候就需要上树用竹竿把栗蒲笼打下来，然后全家人一起，一个不剩的捡回家。捡的时候都特别仔细，捡完了还要用耙子把叶子和空蒲笼耙到一起，防止有栗子遗漏。

这个年代，大规模的围山转还只是在一小部分区域推行，党家堡这边也有，但只有一两户。因为开围山转需要毁坏大量的松林和原生态草皮，从长远来看，属于丢了西瓜捡芝麻。加上国家对私自砍伐松树惩罚极严，所以大多数人只是观望，不敢动手。每家基本上都是集体分的那些大树，小树基本没有。人口多的打七八百斤，少的只有二三百斤，还有一百多斤的。成功家也没有围山转，不过人口比较多，有五口人，所以每年能收四五百斤，正常来说有两千左右的收入。算是相当不错了。

去了五百左右的农林特产税，奶奶那边拿几百生活，到成爸成妈手里也就千把块钱，但也比成爸打工挣得多，算是家里的主要收入，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栗子开的有早有晚，前前后后十几天总算到家了收完了。

捡回来的栗子放到地窖里，凑成两袋子就推到供销社卖掉。那时候开始都是县外贸统一收购，不允许个人收，只有外贸收够数量，个人才可以收。政府办事都懂得，必须要降低成本。板栗分为特等，一等，二等，三等四个等级，不入级的太小不要。每个等级之间价格相差巨大。通过不同目数的筛子进行筛选，这时候就看收购人员的心情。心情好了，本来一等的变特等。心情不好，本来一等的变二等，那一斤最少差了一块钱。如果你是农民，遇到这种事，心里会不会骂娘？所以只能跟人好话说尽，争取少吃点亏。由于全乡都在供销社卖，人太多只能排队，早上去，有时候下午才能回来。没办法，这就是垄断。卖给个人的话，跟出口没法比，价格太低。

不过有一样，当时全国各地都有的白条，收栗子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出口创汇就是这么硬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百姓是实实在在拿到了现金的。对比当时卖粮食给白条，到饭店吃饭给白条，这是十分难得的。

蒲笼里的板栗，需要每天浇水催熟，浇了透水，然后用麻袋蒙住，温度一高，蒲笼就自然裂开，这样就可以人工扒开取栗子了。那时候可没有什么橡胶手套，全是直接上手，也就老农那满是茧子的手不怕扎，小孩子嫩手可干不了这个活。成功有沙眼，是奶奶传染的，看不了尖的东西，一看见尖的东西就流泪，所以更是干不了这个活。盯着蒲笼上的刺，简直可以要了他的命。所以哪怕到了穿越前，捡了几十年的栗子，他也没有扒过蒲笼。没机器之前都是父母扒，有了机器以后就用机器扒，反正他没动过手。

每天晚上，成爸成妈都要熬夜扒栗子，把小灯泡拉到外边做为照明，引来一堆一堆的蚊子，一晚上的活干下来，叮的满脸是包。可不抓紧不行啊，县外贸收栗子是有数量的，收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会降价。降价也不会通知老百姓，也没法提前通知，那时候可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所以逼得老百姓必须抓紧时间扒出栗子卖了，生怕到最后被贱价处理。好在成功家的栗子不是太多，没用两三天就扒完了。成爸每天推着栗子早早去排队，最后一天还是赶上降价，没办法，排队的人太多了。价格低也得卖呀，砸在手里可不行啊。最后，家里留了十斤栗子，留着过年，炒着吃。这还是长辈们心疼小哥俩，怕他们过年看到别人吃炒栗子自己没有，心里委屈。

到了9年代中期，政策稳定了，发展经济，尽快实现小康，建成共产主义社会成为了华夏社会的终极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大力发展围山转，提升本地农民的收入水平，就成了旧城地区政府的自然选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说实话，没有对错。渐渐的，松树没了，变成了一棵棵栗树苗，栗树渐渐长大，结出果实，变成了一张张钞票。家家有钱了，盖了新房，买了电视冰箱，安上了电话，九十年代中后期，板栗主产区的人民生活水平，在全国来说都相对比较高。

党家堡这里，平均每家都有上千棵小栗树，再加上集体分的大树，每年几千斤都稀松平常。可栗子的价格，却没有跑赢通胀，8年代末可以买到两斤猪肉，到了后世，两斤却只能买一斤猪肉。不过，由于产量增长太多，所以收入还算不错。可是，这却是已毁灭生态为代价，其中得失，却也不能一概而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需要结合历史来做结论。

还是在9年代中期，由于巨大的创汇压力，旧城县外贸对板栗品质渐渐把控不严。有些聪明人就从陕西、山东低价买入当地的劣质板栗，运回来掺到本地的栗子里卖给县外贸。县外贸照收不误，结果出口到rb。被人发现了。后果就是，rb收购商拒收，县外贸垮台。旧城板栗也不再是唯一可以出口到rb的板栗了。虽然后来政府采取多种措施来挽救，可是造成的影响，还是深深的影响了整个板栗产业。品牌的建立很难，但毁坏却很容易。

当然这些跟成功关系不大，这一世，他可不想成爸和大伯再去开荒栽树，最后把身体都累坏了。再说，日后板栗如果不能产业化，就是个夕阳产业。由于对劳动力需求太大，随着人口老龄化，年轻人减少，生产成本急剧提高，以致到最后一斤十块钱照样收不抵支，彻底成为鸡肋。所以他才提前给父母做预防，希望他们能操持做点小生意，摆脱依靠板栗养家糊口的处境。

收完栗子，终究是拿到了不少现金，家里人都很高兴。成爸去集上割了几斤肉，全家人欢欢乐乐的过了个中秋节。栗子卖完，一个秋天就算到了尾声，只剩下一些玉米和红薯，日后慢慢收就是了。至于一些山楂和安梨之类的，由于卖不了几个钱，都是留着自己家吃，这里就不过多废话了。不过摘安梨的时候，成功一连吃了十几个，酸的牙差点倒掉。

过节的时候，成功又一次提起了做生意的事。这一次，成妈做了决定：秋后就干。成爸也不再犹豫，答应收完秋以后，就去找战友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民政局里的关系。看到父母终于下了决心，成功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可心里十分的高兴，父母赚的钱越多，自己越能安心养身体上学。命运终究还是改变了一点点。

家里的活没了，成功开始完成学校的任务。秋假可不是白放的，每个学生放完假，都要给学校交十块钱的勤工俭学金。这可不是小数目，对于孩子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怎么来呢？一般都是到打过的树底下捡遗落，一遍一遍的搜刮，恨不得把地皮都翻出来看看。如果树上有落下的蒲笼，多高也要爬上去打下来。

前世的时候成功没经验，跟着其他的小伙伴儿一遍一遍的去林子里找。可是本来大家就捡的仔细，哪有那么多遗落的栗子供他们拾取啊，好多时候出去半天也捡不到几个。最后好多孩子都挣不够十块钱，只能家里出。可成功知道刘老大家的孩子——刘凯，和成功同岁——每年都能自己赚够勤工俭学金，而且还能超出不少。成功知道他赚的多的秘密，是因为他跟他姑姑一起只在刮大风或者下雨的天气里找栗子。这样的天气，树上的栗子或蒲笼就会自己落下来，捡到的机会大得多，收获也就很大。而且他不光在自己村里捡，还跟着姑姑到别的村里去。所以每年他都能捡到很多，卖很多钱。

好的经验就要学习，在村里找了两天，之后，成功就跑到二姨家所在的村子去找，他们村大的多，有两千多口人，栗树自然多很多。他和梅如水两个人一个山沟一个山沟的钻，收获不少，特别是刮大风或者下过雨的时候，他总是特别早就出发，果然收获不错。到假期结束前，把栗子一称，竟然有七斤多，虽然还是没有超过刘凯，交勤工俭学足够了。

外贸任务完成了，供销社依然收板栗。只不过价格要低一些，县外贸自己加工栗子仁，卖到上海广州等地，主要用于高档糕点的制作。成功他们这些栗子大的大小的小，价格更低，最后两元一斤收的，正好卖了十五块。除了上交的，还能剩五块。成功把五块钱给了成爸，让他去乡里的时候买支钢笔和几个作业本。

八九年秋天的华夏，整个社会彻底安稳了下来。从此经济发展走上了快车道，虽然当中也略有波折，可实实在在的吃到了3年的红利。成功开学以后就要去中心小学上五年级了，这是他前世没有经历过的一幕，他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