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白帐王者(2 / 2)
他的面容始终有有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话声音亦柔和庄重,阁逻凤说话却如钢刮铁,铿锵简短,道:「自然是劝你退兵。」
尺带丹朱道:「别人来劝倒也罢了,南诏王难道不知道孤为何出兵么?」
阁逻凤可没有尺带丹朱这样好的涵养功夫,瞪眼道:「我怎知你为何出兵?」
尺带丹朱仍是不紧不慢地道:「孤的父王因你之曾祖逻盛炎而死,如今兴兵伐罪有何不可?」
江朔听了一头雾水,问道:「我听说阁逻凤之父皮逻阁是首任云南王,他曾祖时,南诏尚未立国,吐蕃故赞普如何会死在他的手上呢?」
尺带丹朱看了一眼江朔,道:「原来你不是六诏彝人……」
阁逻凤冷笑道:「四十六年前,是则天女皇长安四年,彼时六诏尚未一统,互相攻伐不断,大唐亦无暇外顾,吐蕃赞普乞黎怒悉笼亲帅大军趁机入寇云南,各诏联合起来抵御外辱,我祖父逻盛炎为联军主帅,他利用吐蕃人不善水战,引吐蕃军至西洱河决战,终于大败吐蕃军,吐蕃赞普亦死于乱军之中。」
尺带丹朱脸上既无悲戚亦无愤怒的神色,语气如常地道:「说起来,南诏王你们蒙舍诏还应当感谢我吐蕃,彝人六诏原是一盘散沙,蒙舍诏也不是最强一部,若非当年吐蕃重创了西洱诸部,逻盛炎亦不可能为联军主帅,也就没有三代之后皮逻阁一统六诏了。」
江朔惊诧道:「原来当年就是吐蕃入侵,结果赞普反而死于军中……这原本就是吐蕃没道理,如今却还来寻仇?」
阁逻凤冷笑道:「江溯之,你可不要被尺带丹朱的模样给骗了,此人从继赞普位后,吐蕃便四处扩张。向东以诡计骗取河曲,向西以武力逼迫大小勃律为其番属,又屡次觊觎安西各国,大雪山之南的天竺、泥婆罗亦深受其苦……都说他生就圣人佛相,却最是残忍好杀。」
尺带丹朱笑道:「乖乖地开城纳降不就行了?孤从不杀降,生灵涂炭皆因尔等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江朔听了忍不住望向尺带丹朱,吐蕃赞普白袍赤足,倒似古之名士,却不想他竟以如此泰然的语气说出如此蛮横无理的话,忍不住按剑道:「赞普说话好没道理,好比二人相斗,总是先动手的人的不是,哪有到邻居家抢劫,却怪邻居抵抗的?」
尺带丹朱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江朔,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头问身边一名侍臣道:「此人难道就是在石堡城擒我大将铁仞悉诺罗的汉人小子?」
那人颇为恭敬地道:「启奏吾主,不错,此人便是大唐江湖盟主,漕帮帮主,江朔江溯之。」
江朔细看那人面目,才发现那人竟是吐蕃军中通译章藏榭,他自称西本,原来是吐蕃宫廷属官。
尺带丹朱点点头,对江朔道:「小子,我且问你,大唐立国之时难道就有这么大的疆域么?唐军单十镇节度就拥兵七十余万,举国之兵不下百万,难道没有上邻居家抢过东西
?大唐天子能做‘天可汗",我吐蕃赞普做不得?」
江朔刚想反驳,忽想起东北的契丹、奚人,西边的党项羌人的遭遇,不禁一时语塞,然而身边的阁逻凤却早已按捺不住了,拍案而起,对尺带丹朱道:「嚼着舌头有何用?我之先祖能杀你父,我便杀不得你么?」
尺带丹朱脸上不见一丝惧色,捋着胡须道:「第一,先赞普并非逻盛炎所杀,西洱卑湿,父王早已染病不起,南诏人突施偷袭,他急火攻心才不治身亡,可不是被你曾祖杀的。第二……」
阁逻凤不等他说换,忽然暴起发难,此刻他距离吐蕃赞普不过一两丈远,自持气剑功夫了得,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一跃一击,无有不中之理。
江朔对尺带丹朱心生厌恶,也没有出手阻拦,在他心中也认定阁逻凤能得手,他早以观炁术暗暗对大帐中人都探查了一遍,非但赞普尺带丹朱没什么内功修为,大帐之内也都是普通人,没感觉有任何气息深长之人。
忽听一声铜钹交击之声,飞在空中的阁逻凤忽然向下急坠,不过他看来并没未受伤,在地上一蹬想要再向前冲,没想到脚下一软,看起来厚实的毛毯竟豁开一道口子,阁逻凤大出意外,向下陷落。
这一下兔起鹘落,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江朔反应过来时,阁逻凤便已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