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树阴照水爱晴柔(1 / 2)
雏菊来送早饭时,手里还拿了一封信。
“姑娘,这是方才有人递进来的,说是给姑娘你的。”
紫鸢接过信来,不过看了几眼,就慌忙跑了出去。
“姑娘!姑娘!”
任凭雏菊在后面如何叫她,紫鸢也充耳不闻。
信是合欢托人送来的,昙梨近日外出和父亲做生意,在临近长安的一个小城镇,染了疾病,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紫鸢就这样跑出了月艺楼,用随身带的银子雇了辆马车,孤身一人出了城。
这一路上,她的心一直悬着,路途不远,却足够让她想清楚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对昙梨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只是她过去不能肯定。
这世上,除了父亲以外,恐怕再没有别的男子会令她如此紧张了。
她真怕,昙梨有什么万一。
几个时辰后,紫鸢便来到了此地。昙梨一家是大户人家,要想打听到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和紫鸢想的并不一样,当她风尘仆仆来到此地,也终于知晓昙梨的落脚之地时,她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按照合欢所说,昙梨病得不轻,实则紫鸢看见的昙梨,却只不过有些许不适。
不仅如此,在他身旁还有一个妙龄女子,生的很是漂亮。
是此前从未见过的人,她用手搀扶着昙梨,昙梨并不排斥,二人还有说有笑。
昙梨的确是染了病,前些日子还挺严重,不过他始终是习武之人,加上年轻力壮,很快便恢复的差不多了。
合欢本意是想为他们制造机会,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
紫鸢正欲离去,昙梨却发现了她。
“紫鸢!”
昙梨开心的对着紫鸢挥手,紫鸢却匆匆离去。
昙梨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留心到此刻他们二人有些亲密,怕是让紫鸢误会了。
于是,他迅速撇下女子,也不顾她的劝阻,飞也似的跑去追紫鸢。
身子才刚刚恢复,腿脚还不利索,尽管已经拼尽全力,但还是没能赶上紫鸢。
而此时的紫鸢已经坐上马车往回赶了。
夜深时,紫鸢回到了月艺楼。
丁香和雏菊守在门外。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雏菊满脸担心,看了一眼丁香,又一脸为难。
丁香对紫鸢说道:“紫鸢姑娘,在你回房之前,得随我去见老板一面。”
“好。”
这是紫鸢第一次见月艺楼的老板。
雏菊没跟在身边,是丁香带她来的。
月艺楼比紫鸢想象的还要大,这里有许多隐蔽之处,不易被察觉。
从艺人住处的东南面,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排排的柳树,从柳树中间的小道穿过,还要绕着一条环形小河走个半圈,这样便到了一处住宅,此处正是月艺楼老板的住处。
“老板,紫鸢姑娘带到。”
“请她进来。”
院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丁香随即把门推开,弯腰对紫鸢说道:“紫鸢姑娘,您请吧,我会在外面候着。”
“好。”
紫鸢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慢慢走了进去。
丁香轻轻把门关上。
走到里面,才发觉此处住宅很是宽敞,老板就坐在庭院正中的石桌旁。桌上有冒着热气的茶水,庭院四周也种满了柳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也是因此显得庭院明亮。
庭院与一排排房间之间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面是“清雅”二字。
“过来坐吧,紫鸢。”
紫鸢还在四处张望时,老板叫她坐过来。
紫鸢坐下,待看清楚老板的正脸后,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快速在大脑中搜寻。
她知道了,月艺楼的老板曾与她见过,便是他称赞了紫鸢的走马灯手艺,且提议让她到月艺楼表演走马灯的才艺。
“看你的表情,应当是认出我来了吧。”
“是,紫鸢不知您竟是……”
“不知实属正常,整个月艺楼里见过我的人少之又少,我露不露面对月艺楼的艺人都无足轻重,那你可知,今日为何我要见你吗?”
紫鸢微微低头,说:“我想,是因为我没打招呼就跑出城去了。”
“你很聪明。”
“老板,此事是我不守规矩,我认错,我是有急事,所以才……还望您谅解。”
“紫鸢,我们月艺楼并没有规定惩罚,只是该守的规矩定是要守的,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你进月艺楼的时日尚短,有些事你没有意识到有多严重。我且问你,你可知道若是今日不是你,而是木槿做了同样的事,会有多危险吗?”
紫鸢恍然大悟,明白老板所说是何意思了。
“紫鸢,即便是把你放在整个月艺楼里,在众多的美貌女子中,你也是佼佼者,况且你的走马灯是独一无二的,我听说你做的香囊也是极好的,所以,不用太久,我相信,你也会成为和木槿一样受人追捧的艺人,你有十万火急的事,也该和雏菊讲,带上几个护卫再出城,总比你孤身一人要好的多。”
紫鸢原以为老板是要责怪她,谁知话里话外却是满满的关心。
紫鸢突然感到好奇,她问:“老板,您当初为何要建这月艺楼?”
“只为实现亡妻心愿。”
老板脸上满是哀伤,紫鸢不忍心再问下去。
半个时辰后,紫鸢推门出来,丁香果然还候在外面。
“风大,姑娘小心。”
丁香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她给紫鸢披上了。
紫鸢既愧疚又感谢。
“丁香,我独自跑出城去,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住,日后不会了。”
丁香笑着点头,带紫鸢回了屋,又嘱咐雏菊好生照看。
紫鸢整夜未眠,这一夜她想了许多。
这么多年来,围绕在昙梨身边的女子总共就三人,除了她,便是蓝星和花菱。就连合欢百合这两位亲妹妹,也是被养在花憩,与他见面次数不多。
紫鸢好像一次也没想过,在昙梨的生命里会出现别的女子,那女子看他的眼神,明明就充满爱意。
昙梨这个“弟弟”,是不是终有一日会离开她呢?
昙梨的身子还未好完全,但他顾不上这么多,第二日便赶来月艺楼要见紫鸢。
“姑娘,有一位昙梨公子想要见你,奴婢去把他请进来,还是您要出去见他?”
雏菊问道。
紫鸢摇头道:“我不见他。”
“那奴婢该如何回答呢?”
“你直说我不肯见便是,不需要找理由。”
“是,奴婢这就去。”
雏菊见紫鸢心情不好,隐约有些担心。
“公子,紫鸢姑娘说她不愿见你。”
“那她还说什么了吗?”
雏菊摇头。
昙梨落寞离去。
又过了一日,蓝星来月艺楼了。
“看你住的地方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全是你喜欢的,我就都带来了。”
前些天,丁香拿了一些上好的茶,分给月艺楼的艺人们,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给蓝星尝尝。
“这茶好香啊,是今年的春茶吧!”
“我不懂茶,是月艺楼分给我们的,我还没尝过呢!”
蓝星喝下一口后,对紫鸢说道:“紫鸢,听说你去了城外。”
紫鸢马上意识到了,“他去找过你?”
“是啊,还不是因为你不肯见他,他没办法了,只能托我来跟你说说。”
“没什么可说的。”
“你还真生气啦?”
“没有。”
“行了,紫鸢,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原本呢,你们之间的事,我是不想瞎搅合的,我只是看他实在可怜。”
“他哪里可怜?你怎么只知道心疼他呢?”
“他走路都不利索了,看样子还没好完全呢!他那个人爱逞强,我说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他非说都好了,眼睛长我身上,我还能看不明白吗?”
紫鸢一听,又着急问道:“他怎么样了?”
“昙梨已经走了。”
“去哪儿了?”
“伯父那边还需要他,他还得回去,身子呢,没什么大碍了,不过看样子得过些时日才能好起来,他担心你误会,所以托我来跟你解释。”
“我误会什么?”
“在我面前,你就别不承认了,他都告诉我了,和他一起的那位姑娘叫蔷薇,她父亲也是个商人,家就住在你去的秋风镇,他们因为有生意往来,也是刚认识的,去到秋风镇以后,昙梨与伯父就一直住在蔷薇家,前些日子不慎病了,一开始病的很重,蔷薇悉心照料,他们便成了朋友,仅此而已。”
“蓝星,我并不是认为昙梨喜欢她。”
“你这话的意思……蔷薇喜欢昙梨?”
“并非我胡乱猜想,只是蔷薇看昙梨的眼神……错不了的。”
蓝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紫鸢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喜欢昙梨还嘴硬!”
“我哪有……”
“你跟我还不讲实话?”
“我真是怕了你了,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确定的,以前我是真的只把他当弟弟,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也不能告诉花菱和百喜,总之谁也不能说。”
“知道了,放心吧,可是紫鸢,既然在你看来,蔷薇喜欢昙梨,虽然现如今昙梨是没那个心思,可这男女之间相处久了,我还真怕会日久生情呢!我看啊,你还是早些同他表明心意吧!否则只怕会后悔莫及!”
蓝星从月艺楼回去,刚下马车,便看见水仙站在大门外四处张望,来回踱步。
“水仙,你做什么呢?”
水仙迎上来,说:“小姐,奴婢是在等您呢!”
“等我?何事?”
“我们还是进去了再说吧。”
蓝星和水仙进到屋内后,水仙问:“小姐,上次你收到的那封信是谁给你的?”
“什么信?”
“就是管家收下的那封。”
“哦!我不知是谁写的,也没署名,我已经烧掉了!怎么了?”
“奴婢知道!”
“谁?”
“是曲木公子!”
“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今日我碰上小薰了,是她告诉我的!”
小薰是曲木风信的贴身婢女,与水仙是旧识。
“不对,他的字迹我认得,那不是他写的!”
“是的!那是他找人代写的,那信上是否是问小姐,中秋会不会在?”
蓝星点头。
“那就是了!他是怕太明显,但心里又放不下您,所以才……”
“即便如此,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如今他不仅是绿萼的夫君,更是孩子的父亲,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从一开始他选择不反抗,而是承担他所谓的责任开始,我和他就结束了。”
“不,小姐,您误会奴婢的意思了,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即便是小姐您要这么做,奴婢也定会阻拦的。奴婢告诉您这些,一是不想对您有任何欺瞒,二是想让小姐心里好受一些,奴婢都明白的,虽然您什么都不说,水仙也知道,知道您一直默默忍受着痛苦,心里比谁都苦,若是曲木公子娶绿萼只是为了延续家族血脉,而非喜欢她,如此,您心里定会好受些吧。”
蓝星盯着水仙,“你这丫头!”
心里是无尽的感慨。
而后,蓝星花费了许多心思去猜想曲木风信的意思。
中秋……
几年前的中秋,他曾说过想要和蓝星去月心湖赏月,据说那里是观月的绝佳位置。
难道他指的是月心湖吗?
月心湖在长安城以南,出了城向南坐马车得两个时辰,蓝星此前一次也未曾去过,在遇见风信之前,她也只听说过月心湖的名字,其他的一无所知。
风信曾在南凉镇学武,而月心湖乃是南凉镇的标志,坐落在南凉镇中心。
“月心湖很美,我在南凉镇习武之时,时常去那儿散心。”
“是吗?我从未去过,不知那里是什么模样。”
“风很大,天很蓝,水很清。”
“我也好想去一次。”
“日后,我定带你去看看。”
“真的吗?”
“嗯!那里的烤肉特别好吃,把整只牛,羊,或是猪,架在火上烤,等烤的金黄了,油都冒出来了,再一点点切割分给众人。”
风信似乎很喜欢南凉镇,也很喜欢月心湖,蓝星真想去看看,风信曾经习武的地方。
只是,有些承诺终究无法实现。
蓝星不是不知道,他如今已经不再属于她,而她也绝不会愿意做妾,即便她深爱着那个男人,也绝不会堕落至此。
不管他写下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想亲眼去看看月心湖,就当是实现自己未了的心愿。
蓝星坐上马车一路向南,还把水仙也带上了,这是她用来禁锢自己不做出荒唐事的方式。
“小姐,你真想好了,要去见曲木公子?”
“他不一定在那儿,我想去看看月心湖,就当是陪我散心吧。”
“小姐,若是曲木公子当真在那里,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怕是会……”
“只是去看看,你且放心吧。”
另一边的雪割,一直在完成太师交给他的任务,跟踪曲木风信已经成了常态。
他一直跟着曲木风信来到了月心湖,却未曾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蓝星。
“她怎么会……”
雪割拦住想要继续往前走的蓝星。
“雪割公子,你怎么……”
水仙看见雪割,跟看见鬼似的,她实在担心雪割知晓她们此行的目的,只要雪割知道了,太师也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雪割不理会水仙,只对着蓝星问话。
蓝星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有正事。”
“我来散心。”
“跑这么远来散心?”
“是啊,你没看见我把水仙也一并带来了吗?月心湖风景甚好,离长安也不算远,我来这儿散心不是很正常吗?”
雪割看了一眼躲在蓝星身后的水仙,她一副惊恐模样,雪割自然不会相信蓝星所说的话。
“你忙你的正事,我就先散心去了。”
“蓝星!”
蓝星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看雪割,这还是雪割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月心湖的风很大,凉丝丝的,让人心里有了几分惬意。
“做什么?”
蓝星的发带在风中飞舞,雪割仔细看了看她今日的装束,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是为了曲木风信吗?
雪割这样问她:“如果真相很残酷,你还想知道吗?”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罢了,我又有什么立场来阻拦你呢?我只不过是一个不被承认的未婚夫。”
雪割神情落寞,转头朝相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