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 《内乱生 一》(2 / 2)
“小姐,我来吧。”走到内间,阿芙知道这蜜水不是给钱氏自己准备的,便直接来到床前,打算用小勺去喂躺在那里的赵谨。但还未等他撩起纱幔,却又听钱氏在身后唤了一声。
“放在桌上吧。我还有话问你。”
阿芙愣了一下,方知道除了诱杀伍里安之外,钱氏今天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于是便依言回退,垂手站回了原处。
“朔州有消息没有?”
“有。”阿芙立刻答道,但眉头却立刻锁紧了,像是有许多杂乱的思绪一时无法理清,“小姐,但没有孙维的书信,都是来自于邓宣和咱们派去的人。”
“说说吧,”钱氏似乎是有所预料,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是,据兵部报,朔州收缩了前线的大半兵马,除却固守要塞所必须外,全部集结在州府二十里内。邓宣收到邸报,担心秦人会趁此机会推进战线,连发两道急令叫他停止收缩,严防秦军。但朔阳的回复却是已有确切情报,秦人不会进攻,望兵部勿要督催。又给邓宣带话,说自己是有旨意的,该怎么做心中有谱,不劳邓侍郎远水解急。”
说到这里,阿芙停顿了一下,因为她发现钱氏的目光一直盯在桌面那盏蜜水上,此时似乎有些发虚,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怎么不说了?”看见阿芙欲言又止,钱氏目光不动,口中淡淡地问了一句,接着不等回答自己就说道:“军国大事上邓宣有底线,他也知道朔州的事你们同样盯着,编不得谎。”
“是,”阿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小姐,但现在有一条模糊的传言,说孙维调集兵马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镇压民变,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民变?”钱氏倏地望向阿芙,提高了声调问道:“哪里来的民变?为什么会有民变?”
阿芙的鬓角见了冷汗,语气也见了紧张:“前阵子孙维下令,将朔阳以西,以北的全部百姓,分批召至城下,以甄别细作为由进行彻查。朔阳原本就聚集了刚开战时内迁的边民,再加上这一次来的,足足有二三十万之多。原本这放到平时也不该有什么问题,但偏偏孙维从这些人里真的就查出了问题,据说拉到林子里砍头的就足有上千人之多。我与无咎将军知会此事,将军直说这是孙维在借机清除身边的暗桩和一切可疑人等,否则这些人要全都是秦军的探子,那孙维的脑袋早就不在他脖子上了。”
钱氏听到这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沉默少许后问道:“死的也包括你们的人吧?换句话说,前面这些,就是你们对朔州情况全部的,也是最后的消息了?”
阿芙不再说话了,冷汗簌簌而下。钱氏所说的与实情一点不差,而且现实的情况比此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已经不仅是朔州的探子全军覆没那么简单,甚至连钱无咎派出去追随襄武军的那些斥候,也很久都没有返回了。而这一点在入宫之前钱无咎是特地嘱咐过阿芙的,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千万不能叫太后知道。现在城里最重要的事是诱杀伍里安。待到把这个大麻烦处理掉了,他便会亲自领军北出天玄,好好看一看这支虎贲旅的后勤军里到底有什么猫腻。
这一次,整座澄碧堂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阿芙僵僵地站在那儿,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她把目光投在茶盏上,看着热气缓缓消减,蜜水慢慢变凉。她等待着,也期待着钱氏能再次开口,哪怕是责骂或是惩罚,她也都认了。但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期待,端坐在那儿的她的大小姐,此时宛若一尊鎏金批彩的菩萨像,样貌姣好,智慧傲人,可眉间却描画着淡而悠长的纹路。只不过菩萨是在为世人怜悯,而钱氏却是在为那些自己只能遥控指挥的局面感到焦虑,因此那些惆怅显得更生动,若是不考虑背后的原因,倒是好生的我见犹怜。
“阿芙。”
“小姐。”
“再换一盏热的,谨儿该服药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