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饵》(2 / 2)
“小子,其实老叔也想把你安安全全地送回去。但眼下秦唐之战已经是迫在眉睫,这次将你送走,我马上就得率军南下了。”
对于边境的局势,李牧之即便一直窝在家里,还是听说了不少。此时见到老叔神情十分严肃,试探问道:“前些日子不是说打不起来吗?”
“唐国那个病太子,亲率虎贲旅北上,如今离边境只有不到三百里了。”李振武说到这儿,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了出去。
李牧之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惊讶地道:“虎贲旅?连他们都来了?”
李家兵脉出身的孩子,必学的书本课业有四种,分别是论、谋、法、史。论是学习历代先贤的兵家著作和军事理论,谋是培养因地制宜、随机应变的策略计谋,法是传授为将者日常训治的带兵之法。
而这个史,顾名思义就是学习李家千年来记录下的战争历史。所谓见往事而知来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除了那浩如烟海的战争记录,李家还有三卷神兵谱和一卷甲武录。前者专门记载在世上露过面的神兵利器,后者则是对古往今来海内外精锐部队的详细介绍。
在甲武录中,虎贲旅被排在了陆战第三的位置,而前两名则是天下尚未三分时,属于旧世界皇族麾下的昔日荣光,他们早已随着那个庞大王朝的覆灭而消失了。因此大唐虎贲的地位,实际上已是当世魁首了。
李振武年轻时曾作为援军参加过大唐卫国战争,亲眼见过那玄铁洪流冲阵的样子。甚至他直到如今,已经做了一卫的大将军,却依然以当年那位虎贲主将齐太行作为自己的楷模。
“好在那虎贲主将已经换了人,否则就连我都没有信心去与他们对垒。”见侄儿被自己说紧张了,李振武自嘲地笑笑,说了句开解的话。
“怎么?难道那位齐将军也在端午宴席上?”李牧之还不知道天玄城最近出的那些事情,疑惑地问。
“那倒没有,这几年齐太行因伤挂甲,队伍都叫徒弟带着,自己不过是挂了个虚衔。但即便这样,前些天他还是在隐居地被刺客给暗杀了,可惜一代名将最后竟落得这个下场。”
听得老叔那话语中饱含的惋惜神色,李牧之的心里也是有些沉重。军旅之人往往就是这样,哪怕互为对立,也会为将星陨落而慨叹同悲。
“牧儿,老叔就送你到这里。这佛庙岭虽然是山间路,但军寨和村落还算密集,我调了五十名亲卫暗中跟着你们,敌人不过百都不必放在眼里。”说罢,李振武拍了拍大侄子的肩膀,起身准备下车。
正撩帘子时,他又回过头来冲正有些失落的李牧之挤挤眼睛,笑着说道:“照顾好他们,尤其是你那没过门的小媳妇。”
见把大侄子又给说害羞了,李振武冲他扬了扬手就跳了下去,接着走到第二辆车前,冲着车厢单膝跪地道:“公主,臣要回去了,跟您告辞。”
帘子被掀开了,朱妍被凌嬷嬷扶着从里面钻了出来。见到李振武还一本正经地大礼参拜,就伸手去托他的胳膊,口中说着:“振武叔,婚约已成,舅舅也送了礼去,我已经是李家人了。您不要行这样的礼数了,妍儿可受不起。”
李振武起来之后,依然郑重地说道:“嫁过来也是公主,礼数还是要有的。前面路上或许有不太平,但请务必保持冷静。我四叔和七叔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不会叫公主出事的。”
朱妍拿他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同样郑重地道:“振武叔请放心,妍儿不是没经过事的小孩子,况且奶奶将凌嬷嬷都派来保护我了,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之前验秦王尸体时,李振武见过这位凌嬷嬷的身法,那速度可不比自己四叔慢几分。若是真有战斗,只护住一个小姑娘应该问题不大。又嘱咐了两句,李振武告别了朱妍,来到了最后一辆马车前。
这车里的五人已经全部出来了,三名李家的精壮汉子站在后面,他们是备班的车夫。而前面两人也是微微错着身子立在那里,稍靠后的是章普,不苟言笑的姜学则站在最前面。
见得几人的站位,李振武也是眼前一亮,心道这俩小子真都不错,一个心思玲珑会来事儿,另一个严谨认真是个好兵。大侄子要是能收了他俩做随从,倒还真挺合适。
“将军,请吩咐。”姜学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李振武点了点头,沉声开口:“这一次的行程恐怕会有不小的危险。无论是公主,世子,还是你俩,都早已经被人盯上了。虽然李家已经做了不少准备,网也都布好了,但生死那一瞬间,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的。我多的话也不说,只有一个要求。”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冷酷,盯着姜学和章普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要让公主和世子死在你们的前面!”
姜学听了这话,神色丝毫未变,再次抱拳说道:“将军放心,我做得到。”而他身后的章普脸色已经发白了,但也是同样一抱拳道:“李将军,我虽是唐人,但这条命可是李七爷救下来的。您别看我本事不行,胆子还小,可我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马车又启程了,李振武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然后对着路边的林子里打了声呼哨,只是片刻,两名劲装大汉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庆明、庆良,就按计划行事吧,这前六百里路就靠你们了,记得与七爷和四爷随时保持联系。”李振武望着他们说道。
这两人同样是李家旁支的晚辈精英,都担任着李振武的亲兵小队长,身手也并不弱于李敬之多少。这次能被李振武亲自指派如此重要的任务,实力可见一斑。
那位稍年长一些的李庆明答道:“将军放心,哨位和银翎子都放出去了,我们四十人分散在车队方圆两里,既方便集结,又不会暴露行藏。”
李振武点了点头,对他们的安排表示满意,然后再次说道:“这次的敌人可能不止一股,切记不要被调虎离山。你们去做事吧,我走了。”
二人齐齐应了一声,就与李振武分开,身影再次没入了林中。
由于李家和宫里的层层保密,直到第四天的傍晚,李家世子带着长公主回乡祭祖的消息才在李正罡的授意下传到了秦都各势力的耳朵里。至于那车里还带着唐国逃来的章普以及失踪了的姜学,则是又过了三日,才被吕道然“千方百计”地探了出来。
又是两天过去了,二十多个莫家雇佣的杀手从南边的江原城开始北上,戴罪立功的江乙又回到了那卧龙丘上的抱一观,开始汇集人手。就连天玄城的明月楼,也派了十名好手,换上了寻常的衣物,驾着快马赶向秦唐边境。这些人虽是从不同的地方出发,但目标却全都是那三辆此时已经快要驶出那茫茫山岭的马车。
“有意思,没想到李家还真舍得拿孩子去套狼,阿米了个陀佛的。”法隐禅师的身影出现在了佛庙岭最后一段路的山崖上,他站的位置足足有近百丈高,四面全是刀削斧劈的石壁,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上去的。
“这朱家的老媳妇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明知危险还拿宝贝孙女去陪着李家疯,关键是还把凌……那丫头给派出来,这分明就是绑老衲上贼船,哎……女人就是会算计……”老和尚贴在石壁上,望着远处谷底那如同蚂蚁一般的马车队,摇头叹气地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