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南州冠冕(1 / 2)
徐州城郊,春和景明。
一架马车停稳后,生得一双英武绿眸的幽草掀开帘幕,凝望苏王睡颜,轻唤道:“公子……公子,到了。”
苏启霄斜倚厢窗,睡眼缓缓睁开,“这么快?”
幽草浅笑点头:“是呀,按公子的吩咐,马车停候于徐州城外的骆马湖了。”
自昨日百花岭祭酒,凤灵王高莹宸回到扬州,苏启霄、白若筠以及严国公严长临则归返苏王府过年。不过在回主城姑苏之前,苏启霄特意绕路途径徐州和淮阴二城,他有几道政令要亲自在封地内的四州下达。
苏启霄迈步走下马车,不见白若筠等人身影,问道:“他们人呢?”
幽草禀明道:“三江公主和白芷跑去湖上泛舟了。严国公喜欢清静,便不让血战侯随行,暂不知行踪,但听说……”
苏启霄生怕严国公出事,“怎么了?”
幽草无奈笑道:“听血战侯说,严国公走前拆了您宝匣的锁,用来做钓钩了……”
苏启霄嘴角猛然抽搐了下,“这臭老头,爱钓鱼死性不改……”
临湖风大,幽草为公子披上锦袍,好奇问道:“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公子既然要去徐州,为何不在天黑前入城,反而停于城郊骆马湖?”
苏启霄忽地笑了笑:“因为这骆马湖畔啊,住着一位替本王修建百花岭的大功臣。”
湖光山色,碧波万顷。
其名唤骆马,是因此湖可落马屯兵,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苏启霄朝骆马湖边走去,远远就看见一白发老头坐在岸上,他走近高声冷嘲:“钓术这么差,钓不上鱼是想装姜太公愿者上钩?”
“愿者这不来了吗?”
一道沉稳淡泊的声音传来,明显不是严国公的。
苏启霄没注意到,白发老头严长临身边还有个同悠然钓鱼的文雅男子,其人三十而立年岁,分明长眉若柳、似如气度不凡的高人雅士,却一身草草的蓑笠翁打扮。
苏启霄看清此人容貌,马上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骂道:“你这家伙,成了亲之后长成这副邋遢模样了?”
文雅男子不服道:“你懂什么?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叫大贤归隐!”
说话之人名唤庄非,博古通今,儒雅不凡。
其人之才在江南首屈一指,向来有“南州冠冕”的称号,据传世间想将庄非纳为幕僚的权贵数不胜数,大夏太子高广成、当今陛下胞弟晋中王等人派来的家仆都快把他门槛都踏烂了,庄非也没答应下来。
原因是庄非素来交际淡泊,唯独与苏王交情极佳。苏王上天道山前,庄非就时常与苏启霄相聚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坐而论道,至于百花岭的江陵王陵寝,便是庄非在苏王的委任下主持建造的。
说来堂堂南州冠冕后来为何会归隐骆马湖,就与其妻子船娘有关了……
一旁的严国公全心在钓鱼上,忍不了苏启霄的聒噪,骂道:“臭小子,冬日银鱼鲜美无比,你再吵着把老夫鱼全吓跑了,你下湖去抓?”
苏启霄白了他一眼,“钓不上鱼赖人是吧?”
见苏启霄抬腿要走,庄非赶忙拦住了他,劝道:“哎呀,我的好殿下,来都来了,多副钓竿的事!离天黑尚早,咱们一起钓!”
苏启霄无奈坐下,他从未钓过鱼,学着庄非动作将鱼钩远远甩向湖面,这才问道:“你们两人是怎么坐到一起的?”
庄非悠然道:“文人相惜,钓客相吸。”
严长临颔首道:“正是如此!庄小友虽是后辈,但既执钓竿于湖边,便无世俗的长幼尊卑了。”
苏启霄百无聊赖地拍着不起波澜的钓竿,眸色却隐现笑意:“我算是能稍微理解你们爱钓鱼的原因了……”
骆马湖水波平缓,三鱼钩静候响动。
兴许方才在马车内的午睡没清醒,苏启霄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一旁的庄非很不自在。
苏启霄淡淡道:“庄非你是不是憋了什么话?想问就问。”
庄非自见过这天下四大谋士之一的严长临,表面平如止水,实则心里激动得能搅动整座湖水了,哆哆嗦嗦问道:“殿下……这,这位真是严国公吗?”
苏启霄点点头,“他要假的,本王这就给你换了。”
庄非直直弹起身,走到严长临面前尊崇备至行礼:“晚辈庄非,战国庄子三十一世孙,见过大夏严国公!今得一见,死而无憾!”
严长临抚须大笑:“无需多礼!原来小友是庄子后人,失敬失敬。还是那句话,我等今执竿于湖便无尊卑!钓鱼钓鱼!”
庄非二度作揖:“谢前辈!”
苏启霄打趣道:“平日里你南州冠冕恃才傲物,天天念叨万物为刍狗,现在反倒毕恭毕敬了?他在你们读书人眼中地位这么高?”
庄非高声道:“当然!这位可是‘大夏幸有严国公,上兵伐谋卸甲戎’的王朝帝师!”
严长临摇摇头,面露隐怆。
这位大夏严国公目光远眺而空洞,自叹道:“错错错,不过是‘世不该出严长临,万人陈尸百城平’的山河罪人罢了。”
提及万人陈尸百城平的惨烈场面,无疑指二十年前的西蜀镇鼎城之战,那也是严长临声震朝野的最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