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五回 逞威慑公子出征，戏管家云霞脱险（1 / 1）
高淏技惊四座，平静的山寨中却掀起波澜。姨太太们心下忐忑猜忌，不知这高淏如若得势，将来会如何报复。土司老爷高业诚，也开始关注这个平日里从不显山显水的老四来，心想，要是这孩子将来跟在身边办事，且不说他在军队中获个一官半职，家里有了强硬靠山，办起事来诸多便利。光就这身武功本事，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行走，也多几分保障。
高业诚是一家之主，夫人及几房小老婆，往日对高淏母子尖酸刻薄，极尽欺侮之事，他也不是没有耳闻。只是流连风月场，喜新厌旧，心思都在那些个年轻小姐身上，家中一干黄脸婆也任由她们瞎折腾。当家之人尚且不能够上树家风，以正夫纲，妻妾之间必然勃溪相向。再加上一干小妾为他诞下子女成群，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欢那个。不承想，这会子出息了个老四高淏，可惜早年对他母子缺乏关爱照拂。高业诚暗暗后悔，寻思如何补偿一二，好叫这四子高淏将来辅佐自己，添一得力膀臂。
当晚传布家宴，召集所有妻妾儿孙齐聚一堂。席间，高业诚当着夫人及众房室，大赞高淏学业有成，前途不可限量，家族多一得力助臂。又赞扬张氏教子有方，为高氏门庭添瓦加砖。张氏十几年冷落空房，受人欺侮，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心里早就没有了这薄情寡义的老爷，所有牵挂就只系这个儿子身上。任其口灿莲花，只冷脸静坐，宠辱不惊。
反倒是这些姨太太，个个表情不同，精彩纷呈。也有那城府不深，忐忑不安现于颜表的，也有那惺惺作态，虚与委蛇的。无论何种，均借机奉承两句便宜的吹捧。一时这个姨娘给夹一箸菜，那个姨娘为斟满酒杯，好似这个庶子反倒成了承继大统的嫡长一般，看得高淏两个哥哥在一旁无名火起，嫉恨暗涌，面相心生。高淏把这一切世态炎凉均看在眼里，心底鄙夷冷笑，面上却装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眼见众人态度变化，知道自己计谋得逞，以后再不必担心母亲那边谁敢招惹，总算放下心头一石。又想，昔日我年少时，备受这些人冷眼，如今长了本事，他们都变脸来奉承，这个世道唯有实力才是根本。从此暗下决心，定要在这乱世闯出个名堂，打下片基业。
饭后高业诚把高淏叫到书房，将昨日来客商议的机密和他说了。书中暗表：原来，来者是大叛徒陈开卫派来的使者。此刻陈开卫逃到芙蕖南边的坎南国，与寒鸢方面的特派员接了洽，为表忠心获得主子赏识，寻思得想个法子献上投名状。寒鸢侵略军势力庞大，芙蕖连同周边一些小国均遭受兵燹，坎南就是其中一个。侵略军物资消耗极大，为维持开销，除了控制殖民地经济命脉以外，还得多方筹措。陈开卫寻思芙蕖南方与坎南接壤，如能打通幻影草经坎南销往全球的贸易通路，雪花银还愁赚？于是将此祸国殃民的主意献上，并提到自己在芙蕖南方暗布的势力，可以掌控幻影草的种植采购。寒鸢方面认为这个办法不错，既可获取暴利，又可借陈开卫的势力网逐渐渗透芙蕖南方，进而将之蚕食。
陈开卫在芙蕖南方势力暗布，是除张虎这个南方统领会头子以外，第二大的军阀势力。抵抗运动中，陈开卫当了叛徒，遭到包括抵抗派，投机派在内的广大民众的反对和唾弃，声势一落千丈。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植根南方的暗中势力却也不可小觑。得到寒鸢主子的授意后，陈开卫立即展开行动，派遣心腹，深入芙蕖南方广大幻影草种植区，游说收买，暗中布置。
昨日密谈那人正是其派来的特派员，专为游说高业诚加入所谓“南方贸易联盟”。高业诚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半辈子，当然清楚陈开卫打的是什么算盘。“南方贸易联盟”开出的收购虽然价低于市价，但加入这个联盟，可以开拓更广大的市场，不必为销路发愁，不用担心货物被查扣，这背后有寒鸢势力撑腰，连武装护卫，提防黑吃黑都不必，没人敢动他们的货。令高业诚动心的关键是，来人许诺可以以军火抵价！兵荒马乱的世道，军火可是堪比黄金，可以居为奇货。
高业诚叫高淏来就是想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高淏在外三年，接触了新民主义思想，寒鸢入侵，他是支持抵抗运动的。在省城读武校，教官没少给他们讲幻影草对芙蕖国民的毒害，他家做这方面买卖本就令高淏心生愧疚，内心对这门生意相当反感。况且居然要和寒鸢合作，岂不是毒上加毒？阿爹既然问他，高淏心想这事总是逃避不了，迟早要面对。索性将自己看法合盘托出，将其中利害细细剖析。
高业诚就是个小地方上的土司出身，那里认得什么匡世的道理，比之乡下那些目不识丁的土财主，也就多认识些字。比之县城里那些买卖商户，也就财大气粗一些。依托着山寨地利，逼迫治下山民佃农种植幻影草，靠着这一本万利的害人黑心买卖，积攒下诺大的家业。他眼里，就只有“利益”两字而已。
高业诚当下沉下脸来。在他看来，抵抗运动也好，投机派也好，投降派也好，寒鸢国也好。世上你争我夺无非都是“利益”两字。谁当了权，都没啥区别，日子照样要过。打下自己家业，做大自己买卖，在这深山寨子里好好享受，过他土皇帝的日子才是真。
高业诚听高淏这样说，知道这老四不跟他一条心，自生起气来，指着高淏骂道：“你那些大道理有啥用，换得来吃，还是换得来穿？进城你就学了那些个什么新民主义，你要当忠臣，保那些外人打江山，这江山打下来和你有啥关系，统统给人做嫁妆！”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父子俩人说不到一块，闹了个不欢而散。
春节才过两天，高淏收拾行装准备回营，张氏依依不舍，又落下多少泪来。高业诚前日还喜天上掉下个有本事的儿，后日却烦恼此儿和自己不一条心。今日又听得高淏要回营，心头堵上一股子烦恼不快。连送行都没给他送行，赌着气呢。及至高淏拍马走了，却又跌脚后悔没跟他道别。自此又是叹气又是烦恼，再加伤心，以致五内郁结，心火难消，生出一场大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