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眠长夜怕寒衾(2 / 2)
他明白爷爷这是告诉他敌人的强大,但是
“经历过死亡,我还怕这些吗?”萧南凌无畏。
“那你更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自己去找答案!你死了我也白死了,你明白吗!”
老人怒极,猛地呵斥道。
萧南凌听到这话,陡然想起爷爷这是要走了。
刚刚意气风发的兴致全然消散,悲伤涌上心头。
他抬起脑袋,失声痛哭,哭声向天上飞去。
老人见状,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他伸手替孙子抹了抹眼泪。
“爷爷懂你,爷爷也爱你,别哭了好吗?”
“我不要懂,我不好受”萧南凌哽咽道。
“你再哭,爷爷话都说不完就要走了,让爷爷把话说完好吗?”
老人温柔地安慰道,一如小时候哄他那般。
萧南凌的脑袋好像被巨锤砸了,可还是得强忍着疼痛,不再哭泣。
只是泪眼婆娑望着老人。
“呵呵,好悲伤,真委屈呀,真像个委屈小狗,小狗委屈起来也是这样的哩!”老人打趣道。
老人要走了,他不舍地望向他的孙儿。
眼底的爱意止不住的洋溢,是那么明显,目光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眷恋,也那么的欣慰。
他相信以他的能耐和天赋,一定能走出重阳国,去找寻他身世的秘密。
在这广袤无垠的九洲大陆留下他的名字。
若是十几年前,没人能想象这是霸道无边的萧布衣,重阳国有史以来最年轻得王侯。
也没人知道他的改变有多大,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拉扯大。
他需要照顾婴儿的吃喝拉撒,给他做玩具,帮他擦屁股,带着他爬树掏鸟窝。
等孩子大了,发现自己无法修行,说自己独立了,不愿和老人睡同一张床,坚持要分房睡。
老人便担忧他的心理状态,他深怕萧南凌承受不了那些尖酸刻薄,因此夜里总会认真侧身倾听另一间屋子的动静。
王侯境的修为无论丧失到何种地步,目力和耳力如何退化,相隔数米的地步,总是能看见,听见的。
老人隔着两墙之隔看着少年翻来覆去,睁着眼睛不知是思索还是发呆,老人的心境也随着少年的翻身而起伏。
老人知道那种复杂,他太明白少年会想什么了。
老人比少年肚子里的蛔虫还要了解他,一撅屁股就知道放什么屁。
但他不知道少年萌生过多少次死志,令他感到慰籍的是少年始终没有采取行动。
老人心想:“最后不舍,难为情啊,那就别压抑了吧,压抑了个什么劲呢,最后潇洒一回,痛痛快快的走!”
老人要走了,他的力量开始衰退,生命开始消散。
他双膝盘坐在地上,萧南凌在他身边半跪着。
他伸手摸着萧南凌秀气的面庞,目光温柔看着这张小脸。
回忆道:“从前,脸也是这般小啊,你这孩子光长个,脸倒是不见长,这皮肤白,好以后诸多小女娘会喜欢,一看就是个温柔模样,温柔好,对小女娘一定要温柔。”
说到这里,仿佛勾起了老人年少时的回忆,他的眼中满是温柔思念。
老人仿佛要把少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萧南凌婴儿的相貌,孩童时的相貌,走马灯似的相继出现,仿佛就在昨天相继出现在他眼前。
直到现在这张哭的梨花带雨,潸然泪下的脸庞。
老人回过神,他苍老的大手一使劲,捏起了少年的嘴角,说道:“不准哭了,小狗叫起来就是这样,汪汪汪的一直呜咽,像含在嘴巴里一样。”
少年干巴的堆起了笑容,还是强打精神听了话照做。
但是嘴角才刚一扬起来,就弯了下去。
他的胸腔憋着声音,不敢发出,没有哭声,只有眼泪不断流出。
泪水迷糊了视线,他看不清爷爷的脸了!
他赶忙伸手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
他想笑出来,但是嘴角有它自己的想法,扬了起来,他又弯下去了,憋的直难受。
他又尝试把嘴角扬起来,但接着嘴角他又弯了下去,嘴唇就不停的上下蠕动,下巴不停地颤抖。
他来回尝试了四五遍,都是失败。
但瞧见爷爷希翼的神色,他最终还是歪着头,瞪大了眼睛,嘴角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少年终于笑出来了,只不过比哭的还难看。
老人望着眼前难看的笑容却是笑的开心,流下了喜悦与不舍的泪水。
他叮嘱道:“从小看着你被人欺负大的,出去以后免不得还要受欺负,有时候啊,这该忍,就要忍,知道吗?”
老人不放心啊,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
他牵挂,怕孙子保护不好自己。
他担忧,怕孙子不懂得隐忍。
年少轻狂,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他切身经历过的。
“天才要是夭折了,就什么都不是了,活着,好好活着。”
少年蒙眬的泪眼看着面前这沧桑的面庞,面庞上还有着褶皱,看到倒映在老人瞳孔里的自己。
他看到老人眼神开始涣散。
顿时悲从中来,无法抑制,不由得放大了悲声。
听到这里,老人闭眼不忍看萧南凌的泪脸,也到了不得不闭上的时候了。
只是右手把孙儿搂在怀里,接着再衬着衣角给孙儿擦着鼻涕和泪水。
一如儿时,直到现在。
“乖孙,别哭,爷爷不疼,我是死得其所。”
老人温柔细腻的话语却犹如悲伤催化剂,少年已成泪人。
“不哭,好吗?”
老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仿佛一缕即将被风吹灭的烛火。
少年赶忙双手在泪脸上胡乱抹了抹,感到咸味的嘴角向下。
他乖巧地等着老人继续开口叮嘱,不愿悖逆老人的遗志。
“乖,活着,好好活着,带着我的那份。”
声音已是弱不可闻,老人的身体开始消散了。
细微犹如蚊声的话语,却在今天这个刚满十六周岁的少年心中落下了千斤重石。
老人竟不愿空留躯壳,白白让孙子徒增感伤。
萧南凌怔怔出神,眼神空洞,望着老人随风逝去的躯体。
萧南凌知道。
他知道,这一幕,他到死也不能忘,就是到永世也不能忘。
过了许久,少年手上还存留着老人的余温。
但面前,却是空无一人,才陡然意识到老人走了
“哇!”的一声
哭声像手榴弹一样炸开,少年嚎啕大哭。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压抑已久的悲痛。
哭声是那么凄惨,越哭他越伤心,哭的越撕心裂肺。
尖利的哭声惊的竹林里的山鸟纷纷飞起从而落到榕树枝头。
他们都不忍听其惨状,心悸之余便是好奇。
一定要来亲眼看看是有多么的悲伤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他们年龄大的话应该有,那算得上是老鸟了。
不过大抵是他们的父母那么爱他们。
萧南凌心中悲怆,心想:“我虽是遗孤,可是却有人将我当成宝捡了回来,并竭尽所能的爱我,本来今天,刚到十六岁的今天就要离开这没残酷的人间,可却收到了这沉重而炽热的生日礼物,爷爷爱我至此,竟为我舍了性命,从此以后,我的生日,却是爷爷的祭日,我中毒的苦是爷爷替我解了,若没有这毒,爷爷也不至于失了性命,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把它找出来,抽筋拔骨。”
一念至此,恨意在萧南凌心底疯狂滋长着。
仇恨充斥着它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角落。
“蛇毒,蛇毒”萧南凌喃喃自语
他陡然绷了直身体,仰天大吼。
“贼老天,你给了我想要的,却夺走了我最重要的,这交易我不做啊…”
萧南凌双眼通红,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你剥夺了我当“狗”的权利,可你tm是真的狗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以为解了这蛇毒,生活就能变好。
他以为可以修炼,他和爷爷就不用分开。
他没想到的是爷爷舍了性命为他解毒,让他修炼。
他还天真的傻傻以为爬了石梯,接受了考验就可以不用经历生死离别了
“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啊!”
一夜之间,少年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
初时经历了死亡的考验以为真的,后来香囊出现方觉是假的。
他还满怀希翼,还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畅想中,却不知到头来终究是真的
但少年的畅想中有着老人是真的,是任何东西都无法磨灭的。
少年的哭声没有停过,从三更到五更,庆幸的是没有人来打搅他。
他不用再压抑哭声,能一直哭到不哭为止。
他的泪水流干了,老人的逝去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少年的心也因此萧瑟。
他空洞地望着周围的黑暗。
黑。
这个字眼以往在别人看来害怕的字眼,却是他每天治愈疗伤的地方。
黑夜,月光,小床,曾几何时。
一个少年蜷缩着在床上,想着白天的刺耳话语,感受着白天被打的伤痛,慢慢地思考和回想这些难以忍受地事。
过往种种让少年慢慢习惯,习惯了嘲笑和谩骂,习惯了有老人在身旁。
以前白天的时候,少年喜欢发呆,看蓝天白云,溪水草地;老人也喜欢发呆,看着竹林花草。
一个想着今后,一个想着过往。
黑夜的时候,少年想着过往,老人却想着今后,想的却是少年的今后
可现在老人走了。
少年已经练血境了,气血兴旺,可却感到这夜前所未有的寒冷。
从今以后,他也开始变得怕黑了,变得和别人一样。
夜,从未如此黑过。
此刻他才醒悟,原来他怕黑。
怕的是没有老人的黑。
他害怕孤独,是老人的爱给了他独处的底气和勇气。
可是现在,他承认自己很怕黑,很怕很怕。
就在这一刻,容不得他作何感想。
他已经被黑夜包围了,随即被吞噬
在这个黑的和之前一般无异的夜晚,小村落一对爷孙经历着生离死别,一个有着牵挂眷恋,一个痛苦不舍;而村中另外的人,有的刻苦修炼,有的欢声笑语,有的平淡生活,有的满嘴粗俗,破口大骂。
可是他们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爱可以有多么深,情感有多么真挚。
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