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新说(2 / 2)
“简单写一写《复活》就好。”
“那好吧”,我眉头一皱,发了张尬笑的图。班委找上门,我只得接受,好在我已经避开了许多,不过他为何这次找我呢?
微信建群时,我见了个熟名,她蛮活跃,应是主动参与的,平时也喜好阅读,我找她聊天时,被她问到读过的经典,需装点面子,随口一提读过《复活》。我确是读过,但仅限于课文的节选,只记得男主是什么“多夫”了。我全然应付了事,缝合一点网上文章,竟也得了二等的奖品,孔乙跟我一样,女同学的推文却是上了版面。原来孔乙也这水平,我心里笑。
期末过后,冬风是一天凉比一天,冰封住了清湖,枯叶时常在冰面上旋飞。我习惯性地来到致远楼,坐在专座上把玩手机,本来半阖着眼要睡了,突然听到前座同学讲话。
“湖上的船被挪走了,好像是甲板被冻坏了。”
“这我懂,水结成冰之后膨胀了呗。”
“似乎是有人‘举报’给学校了,我这有一张群里的图,早删了,好在我下得快——”
他们讲到这,起身拿包,头挨着头,离开了教室。我趴下身子,听得模糊。醒来时已经到了饭点,我走到楼一场大厅门口,真切地望见“此地空余一潭冰”,闲情雅致起来,回想着原初的情景,却又感到了一点不同——雷锋的宣传画报也给撤走了。我向来边玩手机边走,也记不清是何时消失的了。
转专业考试在来年春天,入校再学算晚点了。可我依旧假期摸鱼,临考前突击却也顺利通过,日子都十分无趣,水课打卡后就转身遛走。我盘算着收拾行礼,向几个半熟不熟的朋友聊天。他们却突然聊到了孔乙。
“孔乙怎么少讲话了?班群里推完活动也不进行正能量劝导了”,好奇的猫脸。孔乙讨厌猫,经常劝人说猫是外来物种,你不喂猫,他就要杀鸟;为此被许多人讨厌。
“他?绩点好像大残了,而且上学期‘多管闲事’被训了。”,流汗黄豆重复三个。
“班群里少了那么多活动,看来孔乙私货不少啊”
我不再看,转着笔,也学不进去;一摔头,还有考试等着。孔乙的事与我有何干关系呢?——他确是个好人。
大二,我已经很少与原班级联系。大三,孔乙也淡忘了。大四,我的课少了许多,经常出校门。校门处有幸碰到了孔乙。他依旧瘦得似铁,却不再留着寸头,蓬松和花哨了许多。我约女友去玩,她应该快到了,故没向陌生的他招呼。
校门外路上发传单的人拥得满满当当,还有零星摆摊的人,衣服很破,修有补丁。孔乙领着四五种传单走过我,孔乙接传单时似乎会看向对方的眼睛,妇女轻道一声“谢谢”,经过寒风中萎缩的摆摊老人,他是驻足而后望的唯一人。于此我望见他那平平无奇的眼睛,这眼睛竟使我出神。我故作无意,转过僵硬的身。
多年以后,我高坐在首都办公楼里,无聊的科学忘没影了,却使得我更加无聊。时不时要按上级命令宣传红色精神,今天轮到了雷锋,我按惯例在电脑上一搜。
“愿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敲下这句宣传语,我莫名打了个寒颤,仿佛回到大一,置身于那冰封的船。这寒意驱散了我工作的无聊,反将我投入虚无的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