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辽西南联合社学(1 / 2)
两段诵读完毕,孟连山十分标准地向老者行了一个拱手礼,随后坐了回去。
随后,紧挨着孟连山的小师弟同样整了整衣冠,站了起来,朗声道: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
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就这样,学生们一人两个章节,一圈下来正好可以诵完整篇《雍也》。
这是师生们在流亡途中独有的缓解饥饿的方式,靠着这种精神食粮,他们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吃不饱饭的日子。
待学生们诵读完毕,闭眼抚须静听地老者睁开眼望向了那名最为年长的学生。
“今日诵读当以孟连山为佳。”
孟连山神情一阵欣喜,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拿碗,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师弟。
他瘦弱地身板勉力挺直着腰身,面色惨白却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众人。
“让“小颜回”先喝吧,他发热五日了,学生一会儿替怀民兄再去拿。”
说着,他拿起粥碗小心地递给了小师弟,确保对方双手捧住了碗才彻底松开手。
在不远处找了一处树桩歇脚的陈楚见了这一幕,转头看向荀怀民,见对方神情凝重,不由得问道:“先生何以忧虑?”
荀怀民轻声叹息,指着远处的那名弱小学童说道:
“那个叫“小颜回”的学生,五岁时就被父母送入了社学,六岁时抚顺遭乱,全家灭门,我们就带着他四处流亡。”
说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孩子体弱多病,几次都要不行了,也不知是不是天意,每次他都强撑了下来。
一转眼,如今快十岁了,身体却愈发瘦弱,整整三年没长个子,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听到这话,陈楚摸了摸鼻子向荀怀民说道:“对于孩子而言,常年离乱,吃不饱饭会导致营养不良,影响发育。”
“营……养……不良?”
“额,这是我家乡那边的说法,就是身体会长不好,容易生病的意思。”
陈楚摆了摆手,而后问道:“荀兄今后准备作何打算?”
荀怀民看着眼前一片萧索的场景,以及长生岛村中的袅袅炊烟,思索了良久。
这个干瘦的书生低下了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转身朝陈楚俯首拜倒。
“谢陈先生好意,可我等实在付不起什么财帛了,只求能多留些时日,吃几日饱饭便可。”
陈楚嘴里咬着一根芒草,并没有理会荀怀民的大礼,而是看着远处学堂众人问:“可愿在此安身?”
荀怀民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楚,支支吾吾的回答:“可我等……我等已被朝廷定为反贼……”
“狗屁反贼!”
陈楚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爆了粗口。
“反贼?造谁的反?谁造的反?到底是这万民反了他朱家,还是他朱家反了这天下万民?”
陈楚沉默了片刻,目光回转,郑重地对荀怀民说:“长生岛能容下诸位安身,但也是有条件的,眼下时局容不得我做亏本的生意,还请与诸位一起商议。”
随即起身拉着荀怀民来到了槐树下,荀怀民同老者介绍了陈楚等人。
众人寒暄一番后在槐树下如学生般坐成了一排,年过七旬的老者依旧在老师的位子。
老者正是荀怀民的父亲荀辅,他不卑不亢,向陈楚拱手行了一礼,平静地说:
“我等抚顺社学共一十七人,流亡辽东三年,处处碰壁,不知陈先生为何愿意收留我等,若是想要老夫首级叙功,还请只斩我一人。”
“不敢受老先生大礼,我不过是觉得长生岛需要一所真正的学校罢了。”陈楚回答道。
听了陈楚的回答,众人满脸疑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而后陈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和官府办的社学不同,长生岛的学校,将会是大明第一所全科学校。”
饶是荀辅见多识广,却也听得陈楚说的“全科”一词时,也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陈楚则耐心解释道:“所谓全科,就是囊括了全部门类,不单单是圣人教义,还有技巧数术,农耕渔猎,战阵厮杀等等,换而言之,这所学校出来的学生,能够胜任大明任何一个职位。”
“这……这么多,只恐老夫力有未逮啊。”
见荀辅面有难色,陈楚立刻笑着解释:“先生只负责其中最重要的一科,我姑且暂定为文科,至于详细的授课名目,则为文科属下的儒学课,未来还会有诸子百家,以及西洋理论的选秀,但儒学却一定必修。”
“这……这……”
陈楚冰山一角的学院设计理论让荀辅一时间难以消化,他犹豫了半天,又问道:“为何如此?”
“老先生与荀兄、孟兄以及牺牲的标营兄弟将社学学子一个不少地从抚顺救出,并完好无损地流亡全辽三年,且没有落下学业。
陈某人实在想不到除先生外第二个能教授儒学的人了,即便是国子监的所谓大儒们,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群米虫,先生才是真儒士!”
陈楚内心激动,不由得继续昂声道:“便是圣人也不过如此了,以前在我家乡被外敌入侵时,也有过同样的事情,长生岛虽然穷困,却都是有血性的汉人,绝不会亲眼看着同胞受辱而袖手旁观!”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赵福也大声附和着。
“是啊!老先生千万要留下,咱孙家沟也还有个小娃娃要拜托先生教导,那知县马国成就不是个好东西,若是去了复州社学,那还不得走了歪路。”
“从个人私意上讲,我也有让诸位不得不留下的缘由……”陈楚突然话锋一转,使得孟长柱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赵福感到了一阵杀意,同样绷紧了神经,与孟长柱四目相对。
“长生岛的士兵要认字,要有人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教他们到底为谁流血,又为何而战。”
一想到目前长生岛士兵那可怕的文盲率,陈楚只觉得脑海中那根承载压力的线被绷到了极点,但他却还是强迫自己去思考,耐着性子平静地把话说完。
在短暂停顿了一会儿后,陈楚又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