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 黎明（4）（1 / 2）

基尔伯特回过头，脸上带着善意地微笑，平和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头发花白，身材有些余佝偻。脸上的皮肤紧皱着，像是因干枯而爆裂开来的陈年树皮。

夕阳最后的余晖从海的另一侧传来，在老人有些苍白的脸上恋恋不舍地打了个旋。

红色眼眸迎着最后的温柔炯炯有神地闪动着，即使不可避免地带着老人常有的暮气，但灵动的目光仍衬得他沧桑的面容多了几分岁月雕刻的温柔。

老人穿着是南方农民在地头忙活时常穿的亚麻衬衫，下身是厚实宽大的阔腿裤，裤腿下方被质量坚实的黑色渔靴收拢着。

看起来与岛上农忙的居民们一般无二，但基尔伯特深知这位老人在学识上的渊博程度远超常人。

大概是迈过了太多岁月的缘故。

这位名叫纳塞瑟斯的老先生，在同事的笑颜短暂了注视了两眼后，便有些担忧地开了口。

“吉尔贝尔先生在忧虑着些什么嘛？”

老人迈步凑到基尔伯特的身边，身长没有令人生厌的暮气，反而带这些花草的清香。

基尔伯特知道，纳塞瑟斯先生很喜欢种植一些花花草草。

这位老人在自己到来后半年登上了小岛，他无牵无挂，风尘仆仆，孑然一身。

岛上居民见他如此年纪还孤寡一人，便好心接纳了他。不仅给了他住处，甚至还划给他分给他一大片荒地。

岛上没有青壮，所谓荒地也不过是废弃的耕田。

乡中邻里间互相帮衬着，纳塞瑟斯便算是在这个小岛安了家。

耕地开拓后，除却小部分用来种植粮蔬，其中的大半都被老人侍弄着养起了花草。

甚至连同那教室外的贫瘠花坛，也少不了纳塞瑟斯先生的点缀。

在鲜花初绽的日子里，纳塞瑟斯先生没少给邻里们送上亲手种植的鲜花，分享喜悦。

生机勃勃的花草精灵在这样一位迟暮老人的手底下自大地中诞生，基尔伯特见到这一幕时总会莫名感慨。

不仅如此，老人好像什么都会。

虽然说起来有些颓然，但在共同接手岛上学校的半年中，基尔伯特亲眼见证了这位老人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逐步超越自己。

不同于传统枯燥呆板地课堂教学，纳塞瑟斯总是会把孩子们带进田间地头。以一种近乎荒诞地教学方式，让孩子们在玩乐中学习新的知识。甚至就连基尔伯特自己，有时也会被随孩子们一同迈进老人构建的天地中。

农业、数学、语言、诗歌、物理、化学……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看似普通地老人在学识方面居然会有如此多的涉猎。

老人的性格更是随和，在这寂寞的岛上和每个年龄段地人都能聊到一起。只是每当有人问起他的家人时，他就只是温和的笑笑……

简而言之，他不仅是一位同事、朋友，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面对他的疑问，基尔伯特下意识地想说没有，但长久以来的如沐春风的相处还是让他下意识地顿住。

他略略沉默了一会……

夕阳的余晖沉没进了海底，流云无迹。月出东山，漫天星子明灭。

入夜了。

基尔伯特踌躇了一会，正要开口，老人却在他前头抢过了话头。

“吉尔贝尔先生是在思念着谁么？”

基尔伯特倏然愣住了。

他想说自己是在为过去犯下的罪孽忏悔着，想要追寻一个心灵可以安定的地方。

可是……

老人的话牵动了内心深处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的面容让他整个人气息一窒，基尔伯特僵硬在了原地。

他忽然慌张起来，仍旧带着伤疤的面庞狠狠颤动了两下。

“没有的事。说起来，我和纳塞瑟斯先生一样，都是孤家寡人罢了。”

这话算不上冒犯，这位多少有些乐天派的老人经常在别人询问自己家世时这样回答，脸上还总是挂着随意的微笑。

想来大概是已经对寻找家人这种事放弃了希望。

事实也确实如此，基尔伯特的话语没有纳塞瑟斯的脸上掀起任何波澜。

听到这话，老人像树皮一般干裂的面孔反而浮现起一抹揶揄的笑。

基尔伯特一时间有些愣愣发神。

任何人露出这种笑容总能让他回忆起帝国陆军学校的某位挚友。

“吉尔贝尔先生，作为一名绅士，言不由衷可不好哟。”

基尔伯特的内心涌起一阵苦涩，他想开口辩驳两句，可纳塞瑟斯却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草甸。

“行了，不说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

“既然来到了爱尔卡特，我们还是一起坐下来看看这皎洁的明月吧？”

“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了不是么？”

老人自顾自的碎碎念着。

基尔伯特沉默了一会，旋即也坐了下来。

老人偏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个饱含善意的笑容。

“吉尔贝尔先生真是善良，居然愿意陪我一个糟老头子看……咳咳咳！”

老人的话语突然停顿，继而便是一阵有些骇人的干咳。

他从怀中掏出手绢捂在口边，一边声嘶力肺地干咳着，一边露出有些歉疚地面容。

“咳咳……看……咳咳，月亮！”

“哦……咳咳……抱歉……咳咳，真是扫兴！”

基尔伯特连忙轻轻拍打他的背部，试图让他好受一些。

“没有的事。”

他和纳塞瑟斯共事已久，自然知道他的老毛病——

这位学识渊博的老顽童在数年前的战火中受到了波及，从此肺部留下了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