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二四 两年(上)(1 / 2)
见到父亲的时候,柴迁有些难以认出眼前的男子是此前意气风发的父王。
颓唐之色尽显于脸庞,宛如街边一落魄商人,两眼无神,嘴唇干裂,焦躁之气从全身散发出来,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两世为人,柴迁头一次对垂拱殿内的那个人产生了一丝愤怒,还伴随着无尽的不解和疑惑。
所幸,柴迁返京两日后柴锁的禁闭时间刚好结束,吴王府附近看守着的数百名禁军士兵相继撤离后,紧接着就围了一大群百姓,盯着紧闭的王府大门指指点点,闲言碎语满天飞,差点没将看守大门的家兵给气死。
而距离柴迁返京面圣过去将近一个月后,对其人的封赏一点也没有落实下来,不少人企图从叶昆那里探得些口风,全被后者给驳了回去,显然严密得紧,不容随意打听。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显得尤为可怕,皇帝陛下的心性转变之快也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从古至今念叨了不知多少遍,可谁能想得到以德治闻名的成德皇帝居然有一日会变成这般模样,动辄幽闭皇子,对有功的宗室子弟不予褒奖赏赐。相反的,打宫中流出的一些流言依稀可知,好像皇帝对吴王的厌恶与日俱增的同时,对于宁远公的冷淡也逐渐显露出来。
吴王父子连心,被连坐看待自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到成德二十五年下半年的一系列人事变动就令朝野上下有些胆战心惊了,大家在个人场合中多窃窃私语,在公堂上却只敢以眼神交换作为交流方式……
成德二十五年七月十三,吏部尚书富以道上书进言南方诸官事,劄子中有云,南方已定数载,职官却依旧混乱,既有大周职事,亦有南唐旧务。究其本因,应是为快速平靖地方,在当时不得不采用中和调理的方法暂时为之,如今灭唐已近三年,今岁岁末南方的第一批税收也将按时缴纳,今年大周国库理当丰厚至极,倘若因为职官冗杂错乱的问题导致税赋收取和运输出现漏洞,让有心之人趁机得了便宜,于国事有损,因此希望朝廷能够赋予吏部以整顿江南吏治的权力,为国家寥尽一份心力。
话说到这里没什么问题,大体上是过得去的,成德皇帝在接过劄子之后粗略一翻,便评以容后再议。
紧接着,竟有一御史上奏弹劾刚退入队列当中的富以道不识国体,以朋党论朝臣,妄顾朝纲正统,欲结党以营私。
短短几句话,好像开水倒进了油锅中,殿内登时沸腾起来。
富以道心平气和,反问那御史何来结党营私一说,自己又何曾以朋党之说议论朝臣。那御史也脸不红心不跳,朝成德皇帝恭敬行了一礼后洪声说道:
“南面诸事,自有条理可循,即便有所缺漏也是正常,为何从富相公口中说出,却是有心之人蓄意为之呢?”
这下不仅是富以道迷惑了,朝臣中的一部分人也有些转不过脑筋来。须知道,方才的劄子可是成德皇帝亲眼亲手翻阅过了的,明晃晃的字在那里摆着,难道还会让一个小小的御史给曲解了不成?
没想到,成德皇帝面露笑容,对这御史略加褒奖,立马将存放起来的、刚刚富以道献上的劄子打回,同时还下了一道评语:
“富氏败落至今,到富卿方有起色,为何要行朋党之事?”
七月十四,吏部尚书富以道以体弱多病、难以为继为由上书请辞,成德皇帝不准,同时下诏调任富以道为海州刺史,着其安心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