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九四 死谏(1 / 2)
临安乾元殿上,一众大臣正手持象牙板子肃立,上首坐着的正是南唐建炎皇帝李庆勇。
时值八月,正是最为炎热的时节,大殿中按照先前安排,布了些冰块,寒气丝丝飘逸,让所有人都稍稍凉快了一些。
李庆勇端坐于上,面色沉凝,眉头微蹙,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在阶下群臣队列的最前头,伏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其人身着二品文官官服,微微颤抖,喉间发出几声若有若无的低吼。
“陛下,倘若不趁着周人麻痹之际北伐收复故土,恐怕大唐国祚不保啊!”
李庆勇闻言,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脸容却是骤然和煦:“王卿年纪大了,如此姿态,身子难受,且先起来吧……”
“陛下一时不答应,臣便一时不起;陛下一世不答应,臣便在这殿上跪到死!”老者显然怒气满满,铿锵有力,颇具殊死一搏之势。
李庆勇深吸一口凉气,尽力将胸中升腾起来的怒火压下去,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王卿,国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这么做,朕听是不听?迁都临安不过一年,百废待兴,边镇将卒心浮气躁,如何北伐?周人南征,尚且备战数年,若是大唐要收复失地,难道是说打就打的吗?”
“若是不北伐,王卿这身份摆着,一出了这乾元殿,京师内外,朝野上下,可就都是关于朕的传闻了……什么篡位天子,什么毫无作为,什么偏安一隅,什么亡国之君,什么窃国之贼,不会当朕没听说过吧?”
事到如今,群臣只能是呼啦啦同时下跪,大殿内一时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朕的好皇叔,逼死了父皇,又在金陵失陷前传了帝位,做了太上皇,哼哼……”李庆勇分明有些失态,“国家倾覆,皇兄成了废太子,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他反倒是神神气气地做了废帝,还封了国公……”
群臣都知道,现在的这位皇帝陛下对亡国了的隆武皇帝父子二人甚是不满,对隆武皇帝本人尤甚,明里暗里没少批评其人作为。如今在朝堂上公然训斥,又是何用意?莫不是将亡国失地的罪过尽皆丢到他父子二人身上,来对伏地的王初南,也就是方才所说的王卿搪塞?
不管大家怎么想,此时王初南却是猛地抬头,瞪着阶上的李庆勇,声调骤然提高:“混账皇帝,国土沦丧于敌手却不思进取,反倒要在这临安小城做个昏君不成?!”
李庆勇终于是绷不住了,睚眦俱裂,大步从阶上跑下来,一把揪住王初南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口中却并无不敬之语:“王卿何意?为何要辱骂于朕?”
“事到如今还要继续装模作样的吗?”王初南甩开李庆勇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今日老朽骂也骂了,怒也怒了,陛下要是不听,诸位相公要是不听,那老朽唯有以死明志!我死后,将我的眼睛取下来保存好,倘若大唐北伐得胜,就将它们挂到金陵城门上,让我看着大军入城!倘若大唐覆亡,则将它们挂在临安城门上,让我看着周人的大军入城!”
言毕,不等匆匆起身的几人伸手拉扯,便转身快步朝殿内龙柱上撞去,霎时间脑浆迸裂、头破血流,其人缓缓靠着龙柱坐下,眼神飘忽,表情逐渐木然,很快就没了气息。
这是死谏……
李庆勇一时失神,望着王初南依旧潺潺冒出的鲜血染红了他那为国事操劳而变得花白的头发,浑身瘫软在地,掩面而泣。
后周成德二十四年八月末,也是南唐建炎二年八月末,平静了将近一年的周唐边境再次骚动起来。这次发难的不是早前得胜的周军,而是摆出了一副臣服姿态,甚至连今年的岁币都正在征收路上的南唐。
短短数日间,南唐便做出了几处军事部署的改动:
饶州(今江西鄱阳、徽州(今分属安徽、江西两地驻军逼近池州,池州下属建德(今安徽东至、石埭(今安徽石台均接到狼烟警报,纷纷采取了防卫的姿态;
宁国府先前裁撤的部队依照旧例重组,由誉王李振博挂名,自南陵(今安徽南陵出发,进逼太平州西南侧,顺水直下,太平州周军守兵察觉时,边境已然为唐军所侵;
宁国府另一军自宣城(今安徽宣城向北出,与广德军一部连同,朝着建康府地界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