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九 府学(2 / 2)
走走停停,左弯右绕过后,便可见到建康府知府的办公衙门。其右侧是两浙北路宣抚使岳承泽的公廨,左侧则是建康少尹柴迁的办公室。按理来说少尹公廨不应该在这里,但由于柴迁身份的特殊,以及朝廷那有些不太明朗的意味,也便成就了这么一副奇怪的构造。
此时吕德正坐在公廨大椅上,背后墙上高悬一块金匾,名曰“明镜高悬”,其下是一副对联,上联是:欺人如欺天勿自欺也;下联是: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整间屋子并无太多摆设,往前留下来的玉器、陶瓷、古玩,甚至是紫砂壶的茶具也尽数被清理干净。桌案上摆着的是一摞摞小山相仿的卷宗和公文,透过其间的空隙依稀能见到桌上有一副简陋的茶具,一只茶碗,五六只茶瓯,分茶捏杯用的木夹,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另外的生活用品。
吕德好茶,更好茶具,而其人能在面对南唐旧臣们留下来的诸般宝贝而无所动摇,足见其心之沉稳、意念之坚强了。
坐在桌案两侧是,除了从隔壁闻讯而来的岳承泽和匆忙自皇城赶回来的柴迁外,还有两浙北路新任的提举学事公事(即负责一路学政的学司长官留正。几人坐定,面面相觑,望着犹自满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柴迁,有点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留正心里是最担心的,自从海州降周之后,自己便待在海州城内没有任何下文,是杀是放、是贬是发配都没有定数,于是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一日梦醒,脑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带着这种念头,留正竟无比希望周军快些灭唐,毕竟自己已经投降,若是周军败退,唐人席卷重来,岂不是更遭?这么想着,直到有一天夜里他听到城内驻军军营传来欢呼声,仔细打听下才知道南唐朝廷竟真的败了,舍弃了江宁府(即金陵而去,魏王死了,皇帝也被擒了去……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留正也有些不知所措,对自己的前途更是一片迷茫。
好在周廷还算仁慈,甚至还有些过于仁慈了,居然让自己走马上任新设两浙北路的提举学事公事,主管两浙学政。这下可给留仲至弄了个满心愧疚,先前还想着人家会杀了自己呢,现在看看倒显得有些荒唐了不是?
留正速速到位,还未等办上一件正事就被柴迁叫来,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双手搓着袍子一角,颇有些局促。
“方才本官在宫城旧址转了转,偶然见到南唐太子旧时读书的毓庆宫,这才恍然醒悟,原来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还未落实呢……”柴迁饮了两杯茶,稍微顺了口气,恳切对三人道。
寥寥数语,在政务上极为敏感的三人登时反应过来,这位建康府少尹是打算催一催科考推举贡士的事情了。
“建康初平,人心浮躁,寻常举子寒窗苦读数载,碍于战事难取功名,况南唐与我大周科举诸制有所不同,有些地方大有差距,非是一时能调整过来的。此时要推举贡士,是不是太早了些?”岳承泽先开口回道。
吕德捋了捋颔下短须,紧接着说道:“便是现在推举,匆忙准备,收拾行囊北上京师,恐怕也来不及了吧?今年这茬子没轮到,就得再等三年,确实有损举子之心了,但也的确是无法的……”
“柴少尹的意思,莫不是要重建府学?”等两人发表完意见,留正才鼓足勇气,开口轻声说道,“据留某所知,当时唐廷逃难,国子监众生尽数被丢下,太学生也多数留在本地没走,已然划入大周规划当中……这些人是唐廷有意扶持的,博学多才,喷珠吐玉,非是寻常人家寒门可出。其中多数是世家子弟,背靠大族,倘若收得好了,安抚之下,两浙政务掣肘多能平定,甚至剿匪诸事亦大有可为之处……说得有些多了,还望几位大人莫要责怪!”
留正几句话间,倒是比较符合三人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谋划,此时不由得心里默默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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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正,字仲至,泉州永春人。六世祖从效,事仁宗,为清远军节度使,封鄂国公。——《周史·卷三百九十一·列传第一百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