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五八 低估（2 / 2）

果然，顺着声音方向纷纷望来的唐军士兵仿佛是草原上的饿狼见到了肥硕的黄羊一般，接踵朝魏胜冲将过来。周军士兵们本想阻挡一二，却有些错估了唐军军卒对于上级命令的执行性，登时被撕开一个口子，有个校尉正巧在前，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便被唐军乱刀劈翻在地，眼见得是活不了了。

魏胜睚眦欲裂，这校尉从山东开始跟他左右，南征过后恐怕就能升上都尉，他家中还刚刚生了个女儿，前几日家书送到营内，还特意过来让魏胜过目了一番，顺便和魏胜家中那个两岁多的臭小子结了个娃娃亲……

可魏胜根本来不及悲怆，唐军的刀枪已经挥舞到了跟前，誓死护卫他的周军军卒的鲜血喷溅在半空中，洒了他一脸。温热的血液此时却像是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尾，其人瞬间清醒过来，高声喝道：“莫慌，莫慌！唐人小鬼，走脱不得，莫要管老子，先杀唐人！”

战场上，将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军令。

魏胜说完这话，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是大吼着挥舞双刀扑进了唐军众人当中，肆意挥砍起来。

周军众卒也顺势蹿将过去，完全出乎唐军意料的反击让后者伤亡一时增大不少，那些已经到了魏胜面前的军卒直接被杀翻，连甲胄都没有碰到。

不过唐军士兵们倒没有因为周人骤然反扑而放弃，不少年轻的面孔依旧在魏胜面前晃悠。这些人身强力壮，心中激荡，也更容易受到战场这种几乎令人血脉贲张的氛围的影响。如山的军令，在他们眼中就好像是催他们快快前去送死的号角一般，但这号角非但没有让他们心生畏惧和厌恶，有的人竟感觉有点神圣感在内，这恐怕是战场厮杀气氛的影响原因……

“熊黄子……”魏胜见到这般阵仗，也有些慌了神。南征数月，顺利过头，让他已经习惯了唐军不堪一击的现实。而面前这支唐军，在动身之前和毕再遇的短暂会议当中，他们还就扬州真州联军是一支“关系军”，也就是通通是由世家子组建起来的末流军队达成了统一意见。现在看来，却是自己目光短浅，判断失误了……

毕再遇在后头坐镇，看见前面魏胜所在的地方人口密集度有些异常，便又调一部兵马往彼处支援。不多时，有旗牌官来报，称魏胜被困在敌阵当中，周遭随行的亲卫和军卒不过百余，伤亡惨重，若不及时救援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云云。

毕再遇闻言大惊，顾不上身边偏将的劝阻，从将台上匆忙跑下，然后翻身上马，直接跟着方才那部兵马往前头冲去。

伤口越来越密，血越流越多，身边的周兵越来越少……

魏胜脑子有些恍惚，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支撑住自己，为此还咬破了舌头。方才自己冲得有些过猛了，一头扎进唐军阵中，后头的周军军卒压根来不及跟上，就来了百十个，被唐军团团围困，如今也只剩下三四十人。

正当魏胜心下愈发绝望，被血渍糊住的双眼仿佛已经看到黑白无常在缓缓朝自己走来时，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吼声，旋即唐军阵型被撕扯破碎开来，黑红色的军服涌将进来。

毕再遇被周兵们包裹在其中，满心焦急，见魏胜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也不知道他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当即喝道：“快去将魏将军救回来！”

兀然被破开阵型的唐军有些错愕，再过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这周人的将军就要被拿下，偏偏这个时候得意忘形，没顾上看外头新来的周人，这可是大错……

不管怎么说，总之毕再遇率部救回魏胜，顺势鸣金收兵，不敢再多作鏖战。唐军胜了一阵，稍微摸清了对方的实力，陈秉彝和韩天麟两人更是喜出望外，任谁也没想到这支周军这么好打。要不是过于兴奋，对外围的周兵有所失察，说不定此时已经杀了那个周人大将了吧？

而魏胜回营后，经军医查看，身上大小伤口二十余处，肋骨断了两根，脑子还有些混沌不清，显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是不可能在战场上看到魏胜出现的了。对此，已经迷迷糊糊有些顶不住的魏胜只能连着叹了三口气，握住毕再遇的手道：

“敌军士气正盛，恐怕无法力敌，还是当寻些技巧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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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与再遇敌之，俄顷竟败，胜重伤浴血。再遇谋知之，曰：“敌势正盛，难以力胜，可计破也。”——《周史·卷四百二十·列传第一百六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