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二一 立规(1 / 2)
宋林傲既死,唐军主心骨一去,兵败如山倒已经是板上钉钉。
柴迁跃马进城,下令封存府库、保护图书文册公簿,同时安抚百姓、收服逃兵,有坚决不降还顽抗到底的就地击毙,将首级算入战功当中。城内各家官吏、宗族、豪强所在全部封锁,不得轻易放出任何一人,各家掌事家长今晚必须到公堂答对,豪强要暂时交出私兵兵权,不得有所反复作乱。
各部军卒,入城过后安心镇抚,不得强抢民女、肆虐劫掠、放火纵焚、恶意斗殴、言语辱骂,五条中尤以首条为重。战后军卒肾上腺素飙升之下,加之情绪上头,十分容易做出过激行为,如果不加以约束定会造成恶劣后果。一旦触犯上述五条,当即斩首,传阅各部示众,毫无留情。
“宋林傲死了?”
临时充作办公用地的公堂上,柴迁将满满的案卷铺开,口中啧啧道:“他死得也忒快了些!方才里头抄出这老多的东西,都要他一一辨认分类,好让后面事情好做些……是谁杀的?”
“报将军,是魏胜魏将军和毕再遇毕将军联手杀死,二位将军与那宋林傲战不三合,便将宋贼一刀劈翻,一枪穿胸,然后枭首而返。”身旁的军中掌书记郦耿沉声答道,“宋家家兵作鸟兽散,不知去向。我军军士搜查宋府,却被宋家私兵打回,伤了十数个,高校尉领兵破门,杀了好多人,现在将将守住,静候发落。”
柴迁闻言一怔,差点没忍住骂出来。
顽抗?打回?还伤了十来个周兵?
“你且传令……不用了,让旗牌官传令去,就说宋府中人顽斗,害我将士性命,满门抄斩,家产收封于内,过后等随军吏员细细核算后再行分配!”
郦耿听他这话,心里头一冷,旋即反应过来这位世子是要拿宋家开刀立威。但他毕竟是天家子弟,寻常人家出身的将领灭门立威都是要被弹劾上老一阵子的,他柴为先是个世子,受到礼法的束缚更甚,难道不是更应该谨慎一点才对吗?
再说了,这位世子从军数年,好像也没听说过杀俘灭口之类的举动吧,这是怎么了?
“郦书记是不是在琢磨我为何要让杀宋家满门?”柴迁偏过头去,冲郦耿嘿嘿一笑,笑得后者有些毛骨悚然,“个中缘由嘛,其实也简单得很,算不上复杂……当年世宗皇帝时,殿前都点检赵匡胤有反乱之象,说是要篡位夺权,自立为帝。私下流传的国号,都说是赵匡胤身为归德军节度使,归德军又属宋州,是春秋时期宋国那里得名而来的,因此国号要取个宋字!”
“大宋没能篡了大周江山,那宋林傲又岂能败得了我大周之军?雕虫小技,奇技淫巧,不过只能阻一时之兵,难挡永世之祸。若是他乖乖束手,此时活着,这涟水军知军我便保他继续做下去……可他偏偏杀伤我军将卒,理当株连!”
郦耿越听越怕,恨不得将耳朵捂起来才好。这是说的什么,二百年前柴氏与赵氏之争,皇权与将权之争,难道是自己这个姓氏在常人看来都颇为怪异的毛头小子能听的?
柴迁也是个毛头小子,可人家是柴氏出身,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郦耿不敢再多听什么,当下俯首领命,匆匆离去,看得情绪已经到位了的柴迁有些许的迷茫。
不过多时,从城内某处连片的豪宅内传来了沸腾难掩的人声,鸡飞狗窜,尘土隆隆,甚至紧闭的大门下还流出了一汪鲜血,随着时间凝聚成一滩,看着有些可怖。几刻钟后,才有人将大门推开,也不顾外面聚集起来围观的百姓,直接是把几颗人头丢了出来,在地上囫囵滚了几圈后才定定不动。
待军卒将门口血洼粗略清扫之后,一些胆子颇大的百姓才探头探脑地往前凑过去,仔细端详了那几个人头后,这才两股战战对旁边的人说道:
“果真是宋知军的家人!你瞧那个,两眼瞪得跟牛眼相仿的,不正是他那个成日在街上闲逛的侄子吗?”
分辨清楚了,大家才晓得这回是动的真格。宋林傲有才干,有本事不假,坊间也多流传说其人手下五六千兵马守着涟水,如何能挡得住周人的数万人?君不见,那海州的留正不也投降了吗,人家现在好好的做着官,虽然降臣不算威风甚至还有些直不起腰来,但人家总归是保住了命的不是?
你再瞧瞧这……一家子都没了!
本来涟水民心军心都是靠的宋林傲聚拥起来的,其人一朝身死,威严也随之而去。宋家又灭,如今的涟水已然是人人自危,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报仇、反乱的破事?
须知道,那之前周人南下都是侵掠,非是要灭国。唐人晓得他们心思,便也暂时隐蔽,过后再行那重夺政权之事。但今年周人动兵数十万,是存了灭国之心,要将这偌大的中原都统一在柴字旗下的,如何能轻易让唐人反复?
恐怕,死个宋林傲不是什么大事,接下来各地地方大族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地位。一个不慎,或许就被周人屠戮殆尽了去,到时候死得冤枉,都没地方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