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零七 周凉(上)(1 / 2)
清风徐徐,拂过面庞,教人打心底里生出一股畅快之气来。微微吐露,好似将胸中积郁尽数散出,飘飘然一身轻松之感油然而生。
越是靠近江南,越是能够体会到这种感觉。
两淮、河北、关中、川渝都有清风徐徐,但不知怎地,好像只有在江南所在,多数人才会有满心欢愉、恶气尽消之意。
六月的沂州,已经开始闷热起来。说来也怪,往年夏季是下雨多些的,去岁据说还闹了小洪灾,搞得当时的沂州刺史手忙脚乱,治水不力,还弄丢了脑袋上的大幞头。成德二十二年的沂州却是不同,自从天气变得炎热起来后,拢共也就下了三次雨,偏偏都是蒙蒙细雨。似黄清杰这般平日庄重严肃私底下好舞文弄墨的人物,遇到这类景致,自然是要赋诗一首,诗文不太行的,也会聚上三五好友对着小雨饮酒作乐,咏些前人诗句聊以消遣。
而像吕德这样的一州刺史,则要因为雨水有些不足而担忧今年的收成丰歉情况。沂州虽处边镇,耕地却是充足,劳动力加持下,不少军用粮秣都是从本地直接提取的。若是继续像这般少雨,恐怕就得早早写封劄子报上,好教朝廷那边提前做个打算,备些粮秣以供给作用的。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哦……”
沂州标志性建筑百英楼的顶层,略略支开窗户的黄清杰将木棒固定住,深深吸了一口窗外随着雨水激荡而起的尘土气息,低声吟诵道。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其人身后端坐着的几人竟是同时开口接道,随后顿觉不对,面面相觑过后哄然大笑,引得房外伫立静候吩咐的小厮心头一颤。
黄清杰快步走回,撩开短袍坐下,拈过面前酒杯,朝在座几人道:“今日雨水来临,又恰逢吾等聚集于此,当满饮此杯!”
“满饮!”
见黄清杰话音刚落就兀自仰脖而下,几人心中快意渐起,也是昂首吞下杯中美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闷哼。
身着戎服便装的一个年轻兵官连忙起身,端起酒壶挨个倒去,黄清杰正要抬手阻止,被坐在对面的柴迁摇头示意,便放下手来闭口不言。
酒水填满,几人并不再次举杯,而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黄清杰。后者有些内向,虽说喜欢饮酒作诗、以诗文美酒会友,可那毕竟都是文人,大家集为一个整体,互相都有所了解的,才能从容应对的不是?
眼前这几个,一个年少从军的皇亲,一个新来的团练副使,一个才到几个月的录事参军,都是武人,其实还是有点说不上话的。
“今日这局,名为黄大人所请,实则等下银钱是我要付的。”见黄清杰有些拘束讷讷,柴迁嘿嘿一笑,出来解围,“昨日黄大人就说了,今日这局啊,他来组实在是不够格,所以还是得我来付银子的,诸位尽管喝……也别喝太多,若是醉呼呼地回去,怕是要被吕大人给斥责上半日的!”
众人闻言,当即哈哈大笑,蒋锐更是拍着桌子笑出眼泪,场面一时混乱。
又互相奉承,来往几杯后,众人才将酒水暂且放在一边,借着酒意闲聊起来。从今岁春种,到河流涨退,再到清剿明教,话题跳跃性极强。
“听说,朝廷有意要和西凉和议了?”
经过了一个小小的无人说话尴尬期,酒量还算可以的陈启鳌沉声问道,手中酒杯毫无滞留地送往嘴边。
“确有此意,而且朝中的大臣们也已经开始准备了,正在商讨其中细枝末节,看是要长安那边遣人来京师,还是京师这里送人往长安城一睹秦川风采。”柴迁略略颔首,手指在桌上画着圈。
“为何在此时要和议?”蒋锐有些不太明白,蹙着眉头问道。
“金人南下不得,又不能干脆利落放弃,便往西面侵夺西夏之地。西夏被西凉打得狠了,有点缓不过气来,金人来犯也正好寻了借口,便在云内附近打得正欢。”柴迁拿起酒壶晃了晃,轻飘飘的一个,已经是没有酒水,便唤外头小厮来重装一瓶。
待小厮装完后退出房间,柴迁才幽幽道:“说来好笑,金夏两国,一个女真人一个党项人,都说是马背上生活的族类,打起仗来也是分外凶狠毒辣,不知死伤几何,但总归是纠缠不清、拉拉扯扯的,没个大半年是不会好的……”
“所以如今和议,是为了防止金夏两国联手南下侵吞汉家土地?”蒋锐摸了摸脑袋,一时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