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零四 明教(1 / 2)
爆炸声不绝于耳,在整片轰裂过后还有零碎星散的声音响彻整夜。被城东传来的喊杀声、呼喝声和爆裂声惊得一晚没敢睡觉的沂州百姓在天空刚蒙蒙亮的时候就结伴而出,小心翼翼地前往城东方向探看。
经过一整晚的抢修拯救,周军还是救回了大约百余人,其中有周人也有唐人,但其众几乎个个重伤,不到天亮又死了将近一半。几日过后,这从火场救回来个百多人,也只剩下扈再兴一个命大的还苟延残喘,其余的全都去见老天爷了……
当从公廨中惊慌奔出的吕德看见浑身土尘、一脸黝黑的柴迁时,心下猛一咯噔,当即晓得出了大问题。细细一问,更是整个人呆在原地,面如土色,嘴唇微颤,好似是丢了魂儿一般。
“严查,必须严查!”
半晌,稍稍反应过来的吕大人才狠狠丢下一句话,随后亲自扶着柴迁走进公廨当中歇息。
是了,城东本是商户聚集之地,要是说修些仓廪堆积货物是没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把大片城区炸了个稀巴烂的东西……它是桐油!
在这个时代,作为由国家统一分配、地方甚至不允许有太多干涉插手的准战略物资,桐油被看得很紧,同时也成为了极少数心怀不轨,企图靠着走私发大财的商人心心念念的好东西。但桐油气味重,体积大,如果卖的量少了买家不要,卖得多了就得找地方储存防止发生异变。这么一来,麻烦倒是麻烦,银子赚不了多少,还得考虑到官府的查询和追捕……
桐油走私从兴起到衰落,前后也不过十来年时间。到这个时候,真正靠走私桐油发家致富的贩子,其实也基本能算是销声匿迹了。
吕德做过两任转运使,桐油这东西经手的不计其数,对它的贮存、安放、使用也是了然于胸。城东商贸繁荣,人口又多,每日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会没有人发现那里存着这老多的桐油?就算是紧锁在仓库里头,也应该有人发现这地方的问题才是……
商业街,地皮贵得很,怎么会有人在这里修仓库放东西的?
坊间总是会流传一些所谓小道消息,其实多是从茶馆勾栏听来的闲杂话语,一传十十传百的,也就传成了真的。都说这连片成排的仓廪啊,是有大人物罩着,而且修的是一批人,这仓廪落成后管理的是一批人,里头放着的东西是一批人的。
前前后后,靠着阴谋论和无端猜测,莫名其妙扯出了一条沂州内的暗线,甚至在不断补充过后,听着竟还有几分真实感,真真是让人无语……
吕德本来也是听说过的,但其人初到此地,还不完全熟悉,贸然查证也有失稳妥,便想着先放上一放。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里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唐人来袭就够离谱的了,战争带来的紧张气息几乎已经在众人鼻尖萦绕,偏偏城里还搞了个大爆炸?炸死炸伤的人都能算进交战伤亡数字当中,可城东那一大排的商户啊,被摧毁了大半不止……如何安置?如何赔偿和抚恤商户?如何处理后续?如何揪出这里的幕后人物?
更为关键的,这是不是有意为之?
尽管吕德出身大族,心思灵活多变,在族内素有玲珑心的称呼,但九曲十八弯之下,居然也有些看不透这沂州城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诸事不宜啊,诸事不宜……”
这一日的阳光明媚莫名,照耀在已经开花的梧桐树上,残落满地,好似铺了一层金子般闪耀光芒。
府邸内,假山旁,吕德满面愁容,负手踱步,身旁跟着自己从族内调来的、此时赋闲在家的侄子吕岩。后者今年将近四十,在七年前突然辞去官职,回家静修,而后到处辅佐吕氏族人,替其众出谋划策、摆弄乾坤,自家闲来无事的时候则在家中著书。前后七年下来,也大略写就了一份手稿,并不准备做发表之用,而是打算留传下去,为吕氏谋福。
这手稿中都是些权术、谋略之类的东西,不懂行的人瞧着云里雾里,懂行的也没必要用这种晦涩的话术来增添自己的本事。久而久之,吕氏族人找吕岩参谋的也少了许多,但吕德是个例外,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便认为自己这个侄子是个适合做幕僚的主儿,个中缘由不必多说,总之是这么个看法。
“叔叔,小侄倒是有点看法的。”吕岩此时也负手随行,两人样子倒是出奇一致。
吕德并不回头,而是微微颔首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