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六四 分别(1 / 2)
“非是我无情,更不是你不好!”
刘宝华此时情绪不对,说话多少有些词不达意:“初识的时候确实未曾想过会有今日之战,也确实未想过你能亲领一部穿插至金狗后侧袭杀其将……是我心胸狭窄了!”
刘宝华又顿了顿,才开口说道:“如今战事既结,金人今日无了旗子,明日便能再多造一批出来。如此方法,只能用一次,但也总归是解了今日之围……为先老弟,我且问你,周人可能容我们?”
柴迁闻言一怔,旋即答道:“若将军愿投,自然能容!”
“但我不愿!”刘宝华语气突然激烈,“何止是我不愿,我麾下将官、副校、兵卒,乃至炊事民夫,如今还剩下的这七八千人,不会有人愿降后周的!”
柴迁一时怔住,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了,这支西凉军会落困至此,其实就是因为当年东征惨败后流离失所,所属的大部队还是一支偏师,散落河中、河东地带,没有后勤保障和军力支持不说,还被金人大肆捕杀……两年多下来,能剩下万余之数,其实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而此役一气去了近三成之人,元气大伤本就是应有之意,最主要的还是形势艰难:不过数日之前,还将金人的城池焚烧掠杀殆尽,端的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却被团团围困,时移势易也不过几天,让这群心志本来还算稳定的老兵们一时崩乱至极。
心态差了,做什么都仿佛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我知道刘将军与众位将士为何不愿!”柴迁怔住半晌,也只能是略略叹气,“这已经算是两国之仇了……你我二人此时能在此讲话相谈,其实已经是难得。你是凉人,更是显得你大量宽宏。”
“莫说这些没用的了。”刘宝华无力地摆了摆手,“你昨夜袭将斩旗,自然有功;你是周人,又是世子,我本来当杀你的,便借着这功与死罪相抵……你且走吧!”
“我走自然是可以,我也并无留意。”柴迁沉声应对,“只是昨夜斩旗者非是我,而是我带出去的那部骑兵的兵官,唤作张威的。其人死状凄惨,手脚皆断才将那旗子堪堪斩下。昨夜三百骑卒,活着回来的就一个,你当给他嘉奖!”
刘宝华明显感受到柴迁语气变化,心中自是苦涩,便略略颔首道:“这是自然,我军中兄弟赏罚分明,如此人物自然是要赏的……他唤作什么名字?”
“我不知,你也不当来问我!”柴迁面色凝重,盯着刘宝华说道,“刘将军,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讲是不当讲……兵家之说,人常有胜负,不当为一战之胜而窃喜,不当为一战之败而烦郁。昨日至今,你心态沉浮不定,面带忧色,将校汇报军务时也是满口胡诌不知所云,遑论需要你亲自带动士气的兵卒!”
“都说将为军胆,一将如何,一军也便如何!”柴迁此时迎合着刘宝华愈发冰冷的双目,依旧是陈词激昂,“你如此做派,教你麾下将卒如何相处?自被金人围困以来,全军上下受你影响、与你左右的人不在少数……这你总是要承认的!”
“是……”刘宝华心性善变,方才三两言语之间居然已经对柴迁起了杀心,但听闻其人最后一句,却是整个人兀地松懈下来。
柴迁见他如此,也不多说,只是稍稍作揖,又复拱手道:“刘将军不杀我,还称我为为先老弟,我自然感激不尽。你我周凉之别,多说这番话本是不该,纯粹是望将军能好生对待麾下将卒,莫要再有这几日之事……须知道,没有百胜将军,亦没有百胜之师!”
刘宝华终于是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顿时满面惊羞,连忙起身要握住柴迁双手,被后者灵巧躲过后只能是略微叹息:“为先老弟说的是……如今河东河中形势一日三变,翼城恐怕也给金人沾了去,此番要南下回闻喜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七八千兄弟生死也未可知的。”
柴迁心中微动,冲刘宝华道:“原路返回,翼城不过小城,金人守军必不会多,只消再拿下,据地自守便是。彼处靠近泽州,若金人有意再夺,也该考虑考虑我军的压力才是。”
听他说出我军两字,刘宝华抚掌而笑道:“为先老弟,你我缘分至此,若是来日还有生机,或可再见一面!”
“得刘将军照顾,柴某好生感激!”柴迁又作一揖,沉声相对,旋即往后大步离开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