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六二 血污(下)(2 / 2)
依旧是没人答话,但西凉众兵明显用力更甚,朝前狠狠推进了七八步的距离后又复胶着卡住。
“有谁敢前去拔旗的!”柴迁又劈翻一人,对方温热的鲜血喷洒开来,飞入柴迁口中。其人将口中鲜血吐出,眼前又模糊一片,用手随便一抹,登时便将还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渍擦了满脸,端的像个从地府里杀出来的恶鬼一般。
“我去!”
正当柴迁准备再喊一声时,只听身旁有人高声应答,旋即这人又是一声暴喝出口:“是不是旗子倒了就行!”
“是!”柴迁一开口,脸上流着的温血便止不住地要进嘴巴里,只得寥寥几字回应。
那人得了这句,当即甩开了手中的横刀,从两个围绕包来的女真大汉腋下灵巧闪过,直奔那杆写着完颜的大旗而去。
起初还没人反应过来有人要来夺旗,即便是草火讹可下令要守住,也只有两个女真士兵站在彼处把住旗杆……因为汉人如何能到这里来?
须知道,前面鏖战如此,难道会有汉人直接杀穿阵型,把这面旗子砍倒吗?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两个女真大汉看着自己的同伴在前面杀得血雨腥风,俩人各自手痒,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迎风舞动的大旗,便相视一笑,将旗子往底盘上稍稍插稳,旋即操起身边放着的大刀,大步冲入了战阵之中。
只是两人前脚刚踏入战阵,随后便从中冲出一人来。
这人浑身血污,左臂已经断了一多半,右半边脸颊被撕裂开来,只剩下一丝面皮连着,随着跑动的幅度来回晃动。其人身上甲胄碎裂开来,腹部外露着一支短匕,正往外不住地冒着鲜血。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金军大汉,后者满面失色,手中大刀挥舞数次,却都因为过于慌张而没能落到实处。前头的汉人略略抬眼,正看见那柄大旗飘扬在前,已经惨不忍睹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旋即竟是加快了脚步,也不顾腹中绞痛万分,犹自前进。
“卡其嘛!卡其嘛!”这金兵没什么文化,只知道疯狂地骂脏话,一时不知还该说些什么。但其人声响引起了正在阵中的金兵注意,转过头来的同伴立即发现了此处的问题,当看到有个汉人往大旗方向跑去时,目击者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惊慌起来……
那可是将旗!
“有人要拔旗!”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金军众人纷纷转头去看,连草火讹可本人也登时愕然回首。
只见方才那个已经残破不堪的汉人三两步跃到插在地上的大旗前,正要将旗拔起,下身突然一松,整个人顿时矮了一截。
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自双膝往下已经是消失不见,不用想也知道是后头追击的那个金狗掷出大刀削去的……
“金狗已死!”
这人大笑出声,右手把住旗杆,朝上狠狠一拽,却是因为借力不足,只能稍稍拉上一点距离来。
“射死他!射死他!”
草火讹可终于是反应过来,大叫着指向了那个犹自拔旗的汉人。
这人此时是什么也听不见的,见旗子起不来,又低头见腹部插着短匕,便冷笑一声,将那匕首狠狠抽出,顺势带出一道血蓬来。
只见他抬手一刀,竟是将那旗杆直接剁进了一半!
还不等他剁进第二刀,便已经有两支箭矢落在了背后。剧痛传来,那人神色一松,差点就要倒下,但其人又想起了正在奋战的同袍,心中激荡,便强撑着又复一刀劈在旗杆上。只是这第二刀力道变小,只是劈进了剩余一半的三分之二,便牢牢卡在彼处不动。
“秦川……”那人口中喃喃,此时却是气力全无,直接倒了下去。
正当草火讹可从悚然中恢复过来后,一阵大风刮过,吹得大旗猎猎作响,好似在宣告金军的胜利。
下一瞬,本就摇摇欲坠、只剩下一丝皮连着的旗杆,在这大风的作用之下直接倾颓而去,那猎猎大旗直接倒在地上,再无鼓动。
而此时四下寻找张威共同指挥破敌的柴迁这才意识到,这个秦川来的汉子,方才已经倒下了。
-------------------------------------
及况危,迁高声呼曰:“谁敢夺旗?”连呼三声,张威应之,遂以身陷敌阵,手脚失绝,肝肠皆断而至旗下。又覆箭,乃斩旌高呼秦川而死。——《后周书·诸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