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四二 既来(1 / 2)
平阳府城,兵马总管公廨之中。
“乌云漫天,这天儿可不好。”
完颜烈负手而立,眺望着愈发密集而来的阴云,随口吩咐道:“你去我府中,催促一下收衣吧。”
其人身侧站着的一个汉人官员一怔,心中奇怪,便转头看向了另一个汉人。后者微微颔首示意,前者目光一滞,旋即便有些黯然,向完颜烈行了个礼,便匆忙离开。
“他可会有怨言?”见其人离去,完颜烈冲房中唯一剩下的那人问道。
那汉人略略摇头:“还年轻,心气正旺,自然是有些不满……但有怨言又能如何?”
完颜烈长出一口气,转身指了指这汉人:“接下来要说的是可不是小事……你且听好了。”
“陛下此时心神不宁,太子死在了周人那里,陛下一切调度、任用、行策尽数为战所用。”待那人稍稍躬身后,完颜烈才又偏过头去,“但朝中大臣换了一茬又一茬,此时能用的也不过是大定初留下来的那群……科举未开,祖荫仍频,此时朝廷上大多新补入的官吏都是世家出身的,多数无用却尸位素餐……”
“更兼,陛下显然有些心急,所听所想都以报仇为先,因而有些小人进了谗言,也被细细听取,弄得上京颇有些乌烟瘴气。”完颜烈轻轻吐气,“蝼蚁得志、蛇鼠横行、阴凝坚冰……”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汉人听得心惊肉跳,只当是完颜烈发发怨愤,便赶忙出口打断。
“怕是比咱们想的还严重。”完颜烈不去看他,自顾自望着窗外,“去岁一败,至今一年有余,朝中景象我见得多了,看见死的人也多了。圣上为太子复仇之心能够理解,但此时须不同往日,不能如此胡来!”
“数十万大军,动辄伤筋动骨,更何况大金去岁收成不佳,连存粮都不太好保证,连番动武,除了自损之外,实在是别无用处。”
“更兼,三十万大军,可战之人几何?”完颜烈说到痛处,一脸不悦,“签军乣军,难道可战吗?汉军和杂胡军,难道可以派上用场吗?”
或许是顾虑到身边汉人的心情,完颜烈没有对汉军继续批评下去,话锋一转:“徒单克宁去了河北处理义军诸事,此时恐怕也是分身乏术。数十万大军各自为战,各有各的算盘要打,如何能汇作一处,共击周人?”
“太原的独吉思忠大帅或可指挥。”汉人显然惜字如金,每每出声都只是稍说一句便闭口不言。
“独吉思忠?去年若不是他调度不周,可能有那般大败?”完颜烈冷笑不止,“死了萧可晋不说,还主动丢弃晋城,让这好大一片地盘沦入周人之手,让我军今时今日难以往前破敌……统统都是他的失职!”
“确实。”汉人微微颔首,出言附和道。
“听说他已经启程南下,分了数部行进,走得最快的那一部已经快到岳阳了。”完颜烈昂首而立,“打了数月,这才匆匆南下,就是要来捞点战功回去的……可他此时已经是个妥妥的太原王、河东王、镇南王,难道还需要这寸点半功的吗?”
“将军慎言!”这汉人总算是憋不住了,赶忙出声制止,“将军要知道说这些话,将来传出去,便是要掉脑袋的!”
“方才我支开了那人,此处只有你我,如何传出去?”完颜烈转身盯紧了汉人的双眼,“你莫不是想叛我而去?”
汉人终于是心胆俱丧,慌忙跪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只是将军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此时不应该全力与周人交战才是吗?”
“人的手脚受到束缚,如何全力搏杀?狮子的嘴巴被牢牢套紧,如何能捕杀猎物?马儿的蹄子被绑上重物,如何能疾驰如风?”完颜烈挥手示意其人起身,“此时应当同理!董和先生,你说是也不是?”
董和哪敢反驳,只得小鸡啄米般点头。
完颜烈见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做?”
“平阳兵马林林总总有十万之多,可尽数夺之,然后挥兵北上,破了独吉思忠,再一路杀到太原,取了南京,向圣上讨一个南京留守来做!”受惊的董和嘴巴利索了许多,话也变多了起来。
“何妨将他扣在平阳呢?”完颜烈失笑相对,“破了他谈何容易?不如将他直接扣下,拟一道圣旨废去其人官爵,贬为庶人,咱们顺势接管便是。”
一听咱们二字,董和心思微动,但一时也不敢确定:“能行吗?”
“试试便知道了。”完颜烈笑道,“河东诸将,我几乎人人交好,平素书信往来、财货互通是怎么也没断过的。哪处有义军匪乱,我也时常出兵助其平定,自然无虞。反观独吉思忠,前两年来了太原,雷霆手段倒是端的凶狠,杀服了一片,但去岁一战落败,名声大跌,此时服他的有几个?”
“若是我替了他,难不成还会有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