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五 争执(1 / 2)
“除了乡宁之外,其余三县都已经做好了手脚!”
周军大帐中,气色不佳的种蒙对与会诸将沉声道,旋即又是两声咳嗽。
继前段时间风寒痊愈后,没注意照顾好身子的种蒙居然再一次感染,所到之处无不显露出一股病恹恹的姿态来,直教人有些唏嘘。
“吉州的粮秣,金人当真会运来吗?”杨略抱胸而立,对作沉思状的柴迁问道,“须知道,你与杜都尉可是将吉州的领兵官给阵斩了。”
“阵斩了又如何,前后也不过斩首千余,连溃散的逃兵都未去追杀的……”柴迁摇了摇头,“金人只会当我们是前来袭扰的,只不过碰巧遇上了那个金军将官罢了……”
杨略闻言一怔,心中了然,便也不再多话。
“乡宁那边是如何了?”魏胜嚼着不知从何处弄到的鸡舌香(约等于古代的口香糖,含糊不清。
“走漏了消息,给人偷了一手,把乡宁的内谍和遣去的军卒大多折了,只有两个命大的回来了。”杨略稍稍叹气,“那伙贼人也是端的胆大,先是假意从了我们,顺意而为,然后得了内幕,便转手又卖给了金狗……所以便给金人伏击了去,连粮秣都未见到,便被乱箭先射倒一片……”
见惯生死的杨略此时也是有些心疼,此番遣出四县的数支部队全都是难得的打探情报、勾勒地图、刺杀袭扰的好手,布置缜密却还是搭了一支进去,总是会让人有些难过的。
“此番静候便是了。”柴迁见其人脸上浮上悲伤之色,自是知道其人心中感叹,便出声打断,“金军必须从速而行,路途中耽搁过久,粮食便要消耗殆尽,届时其众也难以为战。泻药药量不足,因而没有将所有的粮秣尽数撒上,加上放了泻药的都是些较新的米,金人习惯先吃陈米,所以一时半会儿还不用担心泻药提前发挥。”
“俺刚想问,柴都尉便提前说了!”魏胜将口中嚼着的鸡舌香随地一吐,笑着冲柴迁抱拳道。
种蒙见其人随地乱吐,有些不满:“魏将军,须知道此处是军帐,这腌臜之物怎地胡乱吐来?”
“这地莫不是良木制的?”魏胜故作惊奇状,刻意俯身查看一番,又复直起身子来,“禀副帅,这地是泥地!若是副帅看不下去,俺等会儿便将它铲了去!”
副帅二字一出口,种蒙脸色骤变,连带着其他几人的心中也是一突。
“老魏,你这嘴巴就是闭不住!”狄放平素不羁,此时却是最先开口,“什么副帅?此处哪来的副帅?也不怕隔墙有耳,教人听了去,传回京师,倒又要被那群御史给参上一本!”
魏胜粗人一个,说的也是气话,此时竟不去管出来平息的狄放:“若不是副帅,那种致远与这帐中众将有何不同?大家都是一对招子、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一双耳朵,双臂双腿,难道就他种致远是个三头六臂的主?”
“屡次坐在上首,总作威风状,好似有什么大本事在,实则畏畏缩缩不敢向前!若非是诸位力挺,多少军略决断都做不出来,此时俺们还能打到平阳?!”
本来还打算开骂的狄放一堆话噎在喉咙里,一时不知应该作何说法。帐中众人尽数倒吸一口冷气,气氛直接拉到了极点。
种蒙心中惶恐,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表现如何,魏胜说的也大多是事实。但总想着要辩驳一二的种蒙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情急之下,其人朝向来爱做老好人的杨略抛去了求助的眼神,但见后者微微垂首,眼观口口观心,端的是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模样,更是有些无措起来。
“老狄你也是个粗野汉子,平时最是不受管束,难道对这腌臜货没半分怨气吗?”魏胜见众人如此,更是有些长气,整个人昂然高声喝道,“咱俩须是同一种人!”
“何人没点怨气?若是有点怨气便要像你这般胡乱出口,还如何打仗?金狗就在眼前,我们还如此做派,如何打得过?”狄放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咱俩须是同一种人!”
魏胜闻言,登时一怔。
魏胜说的一种人,自然是说狄放与他一样脾气火爆,遇事都不藏着掖着。不管对方是个多大的官儿,也是憋不住火气,非要顶上一顶的。但其人想的又与事实并不完全相符,狄放也不是有气就撒、完全不忍的主儿,否则也不可能以一降将之身在短短数年间再次跻身一国军伍的中上层……
而狄放所说的同一种人,是能够为了战事而短暂放下身段,全心全力投入到作战之中的人。魏胜自山东而出,大战十数,小战不知几何,早已练就了这样的心性。军中将领,都是打生打死出来的,哪个能没点脾气?若是因为愤怒和不满便耽搁了战事,便能治一个延误军机的重罪,国朝二百年,有多少人都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又冲没了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