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九 绛州(五)(1 / 2)
已经消解的陈冰和逐渐流动开来的水域,让金军骑兵的机动性大大下降,以至于渡河失败的消息到了第二天的中午竟然还未传到走绛山的那一部金人耳中。
冷兵器时代,信息差是最为考验各方将领本事的一个因素,缺乏有效的沟通工具从而导致的战场局面判断差异,或许就是这个时代战争极为关键的胜负手。当正面战场因为渡河失策而暂且落败后,身处绛山的金军显然没有想到作为偏军的自己成为了此时唯一一股还在作战的力量。
上下不过万余人,其中还多是被当做炮灰的义军。很显然,这支所谓的偏军不过是用来牵扯周军的一枚棋子,根本不是要他们起到对敌多大杀伤的作用。就算其中大部分死在了战阵之中,估计仆散揆也不会有所动容……义军嘛,一抓一大把,还怕兵源不够补充的吗?
清楚知道自己定位的胡沙虎显然不会过于尽心尽力,不就是拖延和威胁嘛,在边上稍微转转就行了,那么认真做甚?
于是乎,这支偏军在这个名字看着像汉人、实际上是个实打实女真人的将领指引下,沿着绛山缓慢行进,途中也几乎没有遇到周军巡逻的士兵。虽然感到奇怪,但明白自己作用的胡沙虎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指不定曲沃已经被破,周军斥候都被调回去守城了也说不定。
只是又走了几日,这位饱读兵书、胸有大略的将军才突然察觉不对。
“周人斥候向来围绕四周,为何如今不见踪影?前两日我以此相询,有人说是曲沃被围甚或是被破,将斥候尽数调回防守了。但若是曲沃无了,我为何不知?总不能是因为河水消冰,骑兵难行,所以才告知不到吧?更何况,曲沃也不是这寥寥几日就能打下来的!”
胡沙虎拈着颔下刚修过不久的胡须,心中焦急之下竟一把扯下来了不少。身侧偏将见状,忙躬身以对:“将军可见,末将所想也如将军一般,周人行踪诡谲,当有大谋。但末将才学不足、军略未通,自是不知道有什么大谋……”
“那你说个屁?”胡沙虎平素最听不得这种看似说了什么,但其实不过是满满恭维,连点实质性建议也无的破话,此时也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这偏将滚到一边不提。
而到了这日的傍晚,准备安下临时营寨休息的胡沙虎又从散出去打探消息的兵卒口中得知,周军斥候又大量出现,较先前而言更甚,已经有数十人不幸被周军击毙。向来狠厉的胡沙虎可不管死了多少人,只想知道周人具体动向的他又加派了三百人连夜外出。
当然,效果并不如他所料的那么好,出去几百个,回来的居然只剩下四五十,还基本个个带伤,给叉着腰远望伤兵营的胡沙虎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
被周军搞得有些迷糊了的胡沙虎只得按照自己先前定下的计划继续行动,但这日深夜其人却突然披了一件大袄,从帐中匆匆忙撩帘而出,惊得帐外已经沉睡的守卫纷纷起身。
胡沙虎也不去管这群东倒西歪、看起来就没什么军纪可言的废物,只是挥手让人往各将佐处传唤。众人从睡梦中被叫起,一肚子起床气,但碍于面子和身份也不好发作,便都黑着脸走到了胡沙虎的军帐之中。
“先前周人斥候尽数不见,恐怕不是什么回兵守卫曲沃,当是迷惑我们的计算!”胡沙虎吸了吸鼻子,单件大袄好像还有点挡不住这半夜的寒意,“好教我们以为曲沃被攻,他们收手返回,让咱们快速行军以和仆散大人大部汇合!”
“而今日其众又复出现,当是我们已经进了他们的包围之中,要对咱动杀心了!”
后半句一出,本来还有些怨气和瞌睡的将佐们纷纷悚然,更有甚者直接惊呼出声,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得紧了。
“如此,咱们此时当先后撤才是!”胡沙虎紧了紧大袄,冲各自惊慌的将领们喝道,“都打起精神,咱这部算是偏军,周人此时必不得分出多少人手来的,多半是要靠这山地之形来杀伤些兵马罢了……”
胡沙虎兀然停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心中知道,这算是最好的情况了。如果周人并不只是打算小小杀伤以逼退自己这部人马,而是想要一口吞下,所需要的将卒数量绝对不是现在要需要应付仆散揆进攻的曲沃周军能抽得出来的……
或许,仆散揆已经败了?
这个念头一出,胡沙虎登时便是满身冷汗。若是仆散揆真个败了,那数万大军是死是活?仆散揆本人还活不活着?就算不去考虑另一部的情况,单就自己目前的情况好像就不好办了起来……
“明早早起些,让麾下兵卒都快快动身,丢些辎重,轻装原路返回。”思虑再三,胡沙虎朝众将下了军令,“别舍不得那些东西……人命重要还是金银绸缎重要?”
有几个人喉咙耸动,显然是打算说金银更为重要些,被胡沙虎那杀意满满的眼神扫了一痛,却是将嘴巴紧紧闭上,绝然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