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恍然(1 / 2)
“迁儿,莫要跑了,爷爷追不上你啦!”
皇宫花苑之中,一老一小正在追逐嬉戏,伴随着阵阵春风和刚刚绽放开来的花香,此情此景是和煦得很了,教人看了心里都要升起一股暖意的。
老的那位自然是刚执掌后周江山不过数载的成德皇帝,说老也只是相对于他面前的这个小孩子而言,加上国事操劳,让这位素来有贤德善政之名的皇帝陛下面容渐显老态,看着已经像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子了。
“皇爷爷跑得慢,还说迁儿!”前面跳得正欢的小孩子回过头对成德皇帝做了个鬼脸,“要是皇爷爷抓不到我,那书房里的那支笔,孙儿可就要走了!”
“爷爷就知道你惦记着那个……”成德皇帝停下脚步,稍稍喘了两口,“你赢了,爷爷那支笔,你拿去便是!”
“好耶!”被称作迁儿的小孩高兴地跃起,见成德皇帝站着不动,便又蹦蹦跳跳地来到成德皇帝面前,装模作样地给皇爷爷捏起了腿。
只是由于身高的原因,尚是孩童的迁儿也只能捏到成德皇帝小腿罢了,惹得皇帝和身边的一众内侍与宫女都禁不住掩面而笑。
“皇爷爷觉得我捏得可好?”柴迁仰起头来,冲着成德皇帝露出了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好!好!”成德皇帝弯下腰摸了摸柴迁的头,“我家迁儿手法在这儿,捏过的有谁说不好的?”
“那便好,孙儿还担心自己捏坏了皇爷爷的腿,到时候前朝那些大臣们又要上劄子来骂孙儿……”柴迁装作有些委屈的样子,道。
一听这话,成德皇帝和一众侍臣都笑出了声来,尤其是边上那个叶昆,声音本就尖利,笑起来更是有些骇人,愣是给柴迁吓得一哆嗦。
“为何笑……”不等柴迁问完,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温馨和睦的花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朝的朝堂大殿。
“废太子柴珀心性纯仁,素有声名,与人和善。然为政多有不齿之举,结党营私,构陷同仁,不堪为太子,更不堪为帝!”坐在龙椅上的柴锁,也就是刚刚上任的后周一把手顺宁皇帝,冲着底下趴着的柴珀说道。
后者闻言,浑身便如同抖筛子般颤抖起来,想说些什么,但又不能开口。
“依周制,当赐汝死。”柴锁沉声道,“然,念汝久为太子,助政有功,当免一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拟,封废太子柴珀为平王,守皇陵,若无朕的旨意,不得随意出入,亦不可与外界交通。”
柴迁站在皇子队列的首位,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叔,只见他犹自颤抖不停,但却没有忘了将额头重重地叩在地板上,口称谢主隆恩。
不知是感叹自己幸免于死,还是心中犹有恨意……
“见二叔的样子了吗?”柴迁又转到另一个方向低声向兄弟们说道,“来日我们兄弟几人,当和睦相处,切莫弄成这般模样!”
“是了,都说天家无父子兄弟,但都是血脉亲情,谁又能无视呢?”柴遇微微颔首,年纪最小的柴远自然也是点头称是。
柴迁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身后的众人脸色茫然一片,看向了龙椅之上的顺宁皇帝。
柴迁赶忙瞧去,只看到一个躺倒在龙椅之上、面色发白的风烛老人。柴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定睛一看,那老人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父亲柴锁。而此时的柴锁,急火攻心,加之身体毛病本就多,眼见着便要撒手人寰。
见柴迁上前,柴锁眼中好像焕发出了一丝生机,有些枯老的左手微微抬起,前者连忙握住父亲的手,但只觉手心一阵冰凉,父亲面色又有了些红润,显然是回光返照的了。
“迁儿……大周,真的要亡了吗?”柴锁颤巍巍地问道,话音未落,便又猛咳两声,嘴角竟带上了一抹鲜血。
“大周不会亡的!”柴迁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即便是京城陷于金人之手,儿臣也会死战到底。若儿臣与京师镇军尽数死在了金人手里,那还有孟将军父子(孟珙、孟之经与杨将军(杨略领兵在外,尚可与金人一战!”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柴锁喃喃道,“顺宁政改,本来收获颇丰的……却被朕的胡乱作为给弄得粉碎,什么都没剩下了……没了,没了……”
柴锁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便没了声息,被柴迁握住的左手也轻轻地垂了下去,昭示着其人生命的终结。
不等柴迁泪如泉涌,大殿之上又响起了那带着浓重草原口音的汉话:“尊贵的王爷,你为什么还在苦苦挣扎?又为什么不愿意将你伟岸的身躯匍匐在大汗的马蹄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