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首战(上)(1 / 2)
这份刚刚从前线送回来的军报上字迹有些凌乱,还沾着几道血痕,纸张明显能看出有被揉捏过的样子。
可想而知,那书写军情的斥候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所做的斗争有多激烈了。
柴迁细细看下,对当前战争的进程有了点大概的了解,便上前两步,将军报放回原处,顺便把散作一片的纸张尽数收拢起来叠好,又掸了掸桌面,才道:
“将军且看,这上头说的是斥候探勘到的杂胡军的情况。据末将所知,金人所用的杂胡多为来自辽东的蛮族部落。他们将蛮人训练为四肢着地、见人便吠、牙尖身捷的‘犬兵’,专用于冲阵夺城。”
“也有些更北边草原上的胡人也会受金人裹挟入军,其众多擅骑射,常着轻装,数人数马并行。我军斥候恐怕在这些人上吃了不少苦头……”
说到这里,柴迁才看向了饶有兴趣盯着自己的种蒙,恭敬道:“末将未曾见过战阵,胡言乱语了,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嘛!”种蒙笑道。自己向来不喜欢搞世家那套拐弯抹角的做派,加上从军久了,行为方式和讲话言事都变得很是直接。
“柴校尉先不要急着看下面那几份……柴校尉久在京中,跟在康王殿下身边,眼界和见识什么的总归是要比我老种来的深远些。”种蒙拍了拍身上的衣甲,扬起了好些灰尘,惹得面前的柴迁连着咳了好几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见微知著嘛,柴校尉不妨猜猜北边这次来的什么人,来了多少,布置几何,又可能有什么举动呢?”
好家伙,这一串问题下来,就算是个掌握了一手军事情报的老将都需要好好经过脑子才堪堪能完整地描述出心中的想法。
至于一个新来的校尉?就算他是当朝圣上的好孙儿又怎么样,不懂就是不懂,什么也搞不明白的话就好好待着,别想用头顶上那个柴字来干扰老子。若真个有天生便是要来做将军的人物,也断然不会生在皇家的。
正当种蒙心里想出了好几种斥责“军事小白”柴迁的方案时,不知道自己在种蒙心中的形象竟然扭曲得不像话的柴迁已经做好了取舍。
前世的战报当然牢牢印在脑子里,但现在自己不过是个七品校尉,在这个刚上了四品的种蒙面前还是不要展露太多为好。
“末将愚见,将军听了莫要见笑。”柴迁颔首道,“末将有幸听京中的杨老将军说过,金人打仗向来是驱杂胡与汉军在前,留女真悍卒于后,待前军交战疲乏,敌军损兵折将消磨殆尽时再遣女真精锐上来收割。此法屡试不爽,用之极佳,这也就是为什么以往金人南侵时我军有些抵挡不住的原因了。”
“然,杨老将军曾教导晚辈,说是金人的杂胡一般都是用来送死的,所以不会有什么精锐。”柴迁瞥了刚才那封战报一眼,“这军报上说的却是来了不少骑马的草原人,据末将所知,金人将士主要分为女真与契丹两族。女真者众,契丹人少,且女真人常配备重甲重兵,其精锐更是被称为铁浮屠。”
“故而,这身着轻装的草原人与同样擅长骑射的契丹骑兵应该是跟着同为契丹人将军一起下来的,为的就是补充进契丹骑射大军内,借平原之势,围绕在战场的边缘,以箭矢覆我军大部,造成我军损伤。”
“至于契丹人的将军嘛……应该就是久有耳闻的河中契丹双雄,萧可晋、萧可达兄弟二人了。”
柴迁话音刚落,种蒙便已经一步上前,死死地盯着柴迁的双眼:“你一个从未上过战阵的小孩子,怎么就断定是萧家的那两个契丹狗来了呢?”
“末将可没有断定,只是说应该是。”柴迁往后退了两步,和种蒙拉开了距离,“正如将军所说,末将未经战阵,能从这些许字句里看出来的实在是不多,其余的还请将军指教。”
语气之恭敬,姿态之低下,可不像自己曾经遇到的那群汴京的世家子和小少爷们。
种蒙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咳了两声,道:“柴校尉天资聪颖,不过有些事情看得还不是很透彻。请教不敢当,依柴校尉现在的身份暂时也接触不到这一层,还是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想来这两日派出去的斥候都回来之后,我和岳承泽便可以制定出战突袭的战术了。你身为校尉,可别想着躲在军营里等着分军功啊!”
“那是自然不会的,末将本可以以六品昭武校尉之身来到这里,但现在站在将军面前的不过是个需要靠军功升阶的七品小将罢了。”柴迁笑道,“那末将就先回去好好把刀擦干净,等着将军的号令了。将军一声令下,就算是那个独吉思忠的脑袋末将或许也是能拿到的。”
种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柴迁行了个军礼,便退了出去。
看着柴迁出去的方向,种蒙轻轻咂了一下嘴。瞧瞧人家这话说的,既不缺武人的豪爽,也不乏世家子的圆滑,甚至有可能人家从那份军报里看出的比说出的更多,为了不让上官没了面皮,还刻意隐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