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会客(三)(2 / 2)
“小子想说的是……皇爷爷虽为明君,然在位日久,心性难免变得不同。父亲难道不觉得,皇爷爷这两年来有些……有些好大喜功了吗?”
柴迁说完这句,心下一阵无奈。今日又和成德皇帝见面,心情很是激动,但为了说服父亲,不得不稍稍损一下这位疼爱自己的爷爷,只希望他不要知道吧……
远在皇宫处理劄子的成德皇帝突然突然打了个打喷嚏,引得边上伺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个手忙脚乱,又是拿暖炉又是取温水的,心下还略带奇怪地想着,这书房都热成什么样子了,陛下还打喷嚏?莫不是着了风寒……
而康王府正厅里,此时一片寂静,听完这话的柴锁和司马全都没有接话,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柴锁本想发飙的,自己的父亲被说,为人子的难道不应该感到恼怒吗?但转念一想,面前的儿子很是得父皇的宠爱,断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来。毕竟有时越是亲近的人,看问题才越是明白不是?
至于司马全嘛,这柴迁到底是人家圣上的亲孙子,说两句也没啥毛病,自己的话……算了吧,还想着重铸司马家荣光的话把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保留下来才是最佳选择。
于是乎,在短暂的安静过后,柴锁才缓缓道:“继续说。”
“小子想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了。”柴迁道,“千言万语汇聚为一句话:一叶虽薄,可以障目;两豆虽小,可以塞耳也。在汉人眼中,胡人不过是茹毛饮血的蛮夷,然其久浸于汉家故地,再笨也能学个五成的本事,更何况其中尚有不少汉人大族助其立国建制,融合的更是比汉人想象的要好得多……若继续按照这般想法处理边镇事务的话,真要打起来,我大周能否顶得住北地金军的进攻还是两说……但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是万万不可以予人的。”
“还望父亲和司马伯伯,尽快写一份劄子递上,莫要耽搁了时间。”柴迁继续说道,“派往接替赵伯伯的人应该已经定下了,父亲和司马伯伯只需要将方才我们所谈的内容细细拟好呈上便是,皇爷爷虽有些老了,然身为明君,相信他一看便知晓其中的道理……”
司马全眉头紧皱,看向了柴锁:“殿下,这件事还是你来办的好,我一个宗正卿,军务什么的我涉及不到,万一写得不好,给圣上看破了手脚,指不定便要出去做一任刺史才能回来了。”
柴锁哈哈一笑,摆手道:“瀚海兄,你若是不要,这可就是天大的功劳丢在我父子身上了。要真个是像迁儿说的这般,那到时御敌于外、安边定土的滔天大功可没你的份儿啊!”
“诶,若殿下得了功劳,记得留些钱财。到时候我司马府上下数百口,可都要仰仗康王殿下施舍的救济粥来过活了,哈哈哈……”
见气氛没那么紧张,柴迁也低着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冷不丁听到柴锁的声音飘进了耳朵:
“迁儿,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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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宗尝与(司马全交通,秉烛夜谈甚欢。时北地军心浮动,金国以独吉思忠为帅,欲引兵南下。圣宗问曰:“如何?”全曰:“蛮夷猖獗,不足为惧。”圣宗曰:“非也。昔以汉视胡,谓有夷夏之分。然胡人据有河东、河北,业已汉化,不可以蛮夷视之。一叶虽薄,可以障目;两豆虽小,可以塞耳也。”——《周史纪事本末·卷十六》陈邦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