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会客(一)(2 / 2)
柴迁在一旁寻了把椅子坐下,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听着二人交谈。
“方才说到何处了……哦,世子来得巧,正好说到北地形势,听说世子有心去北军历练一番?”司马全问道。
“司马伯伯还是不要一口一个世子的了,太生分了些。”柴迁笑道,“小侄确实有去北军的想法,不知司马伯伯有何指教呢?”
“指教不敢当,毕竟我一个文臣,对于北地的武事虽有了解,但毕竟不是同道,也只能是窥其皮毛。”司马全摆摆手,“我只是听说,此次金人的河东军有些动作,我大周北军虽只有岳将军一人独自支撑,但两军交战并非单纯仰仗军力,粮道、民夫、辅兵、军心、地势、天候以及我朝与金人的朝廷所做的决断,都是极为重要的因素。”
“金人多次南下,河东军的本事自然都看在眼里。大周北军虽然不弱,但比起河东军还是有些不足,若单靠正面交战,恐怕难以取胜。便是赢了,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拿人命填进去赢下来的战争,又怎么能称得上是胜利呢?”
柴迁微微颔首,都说文武相轻,文人看不起武人的粗鄙和满口胡话,武人看不起文人的矫揉造作和之乎者也,因此在涉及到双方各自的专业领域时,另一边通常没办法按照正常的思维和看法去进行评判。但司马全此话,却也显出自身的能力和胸怀来,不因谈及武事而感到鄙夷,且能因其人所处的位置和经历客观地进行表达,比那些满口只会说君子不好战、动口不动手的文士要好得多不是?
“在小侄看来,司马伯伯所言极是。军力上我大周北军虽不及金人,但方才所言七处要点,我大周却是样样胜过金人。”
“粮道上来讲,河东南部多为平原,且为战日久,粮道修整完备,可供河东军使用。大周北境同理,为应对金人,我军所修建的粮道也可以与金人媲美,因此无需担心。而道路无忧,粮草的运输与来源则会成为我军与金人作战时的致胜要点之一。我军之粮,产于两淮,沃野千里,并不用担心军粮不足;金人之粮,产于掠民,用女真人的话叫做‘打草谷’,每次取粮都必定搞得人怨沸腾,民心不稳。”
“民夫与辅兵上,大周人口繁密,赋役有制可循,源流充足;金人多掳国内汉人与杂胡为民夫,甚至在两军作战时将其作为肉墙用以推进,因此民夫辅兵逃亡起义者众多;”
“军心或为此番两军相差最为细微之处。赵将军刚刚殉国,北地只有岳将军一人支撑,赵将军所部暂时只能由其掌管,但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军心浮动是自然的;金人那边,独吉思忠刚修整了河东,此时各部皆需要一场大胜仗来对其新造就的河东军进行巩固,若是败了,则河东军极可能会因此分裂开来。”
“地势则不必言,有王屋太行天险,我军进可攻,退亦可守。只要合理掌握金军动向,除非那独吉思忠突然长出一对翅膀来,否则便是再神通广大也难以攻破边防。”
“天候嘛……这就是老天爷的事情了,咱凡夫俗子的也管不着不是?”
“至于朝廷……我大周君明臣贤,上下齐心,政令通达,军民同仇敌忾,各族举国同心,战令一出,定当横扫四方;金人的朝廷,其政权由国内女真大族掌管,而大族又只在上京、大同、太原等地雄踞,与下面的县镇联系甚少,而县中事务唯有乡吏与当地宗族得以掌管。连年征战之下,乡吏死伤逃窜者、宗藩身死族灭者不计其数,其基底早已烂透。恐怕一月出的政令,三月还未抵达……”
“这样的金人,又何须我们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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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国权归大族,宗族不下县,县下惟编户,户失则国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