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藏一(1 / 2)
壹
一辆宽敞的双辕马车在茫茫戈壁滩上朝着西北方向疾驰。
苏醒与孙亭月被背靠着背绑在一起,嘴里塞着麻核,扔在马车的车厢里,除了吃饭与夜里休息,已经这样颠簸了好几天了。一天颠簸下来,这一对少年男女浑身如散了架般酸痛疲惫,绑住他们的沈银长坐在他们对面的软椅上,一路上也不多说话,这几天手中翻来覆去地将一封草就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看信的时候便一直在蹙眉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神色极为凝重。直到今日中午,沈银长才仿佛终于想通了那封信中困扰他的难题一般,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里舒展了开来。
“被人绑了不好受吧!”这是沈银长今天第一次开口说话。
苏醒这几天一直觉得沈银长是记恨当年被自己与两个哥哥绑架之仇,才将自己绑成个粽子一样扔在马车上受罪,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如今的情形正是报应不爽,自己落到了他的手上,被他折磨,算是自己活该,心中也是无话可说的,认命了。只是苦了孙亭月陪自己受这无妄之灾。苏醒一路上总因愧疚而暗暗心疼着她。
孙亭月一听这话却是满腔怒火地怒视着沈银长,只恨口被堵着不能大骂一顿出气。
沈银长脸上堆着生意人标准的笑又说道:“跟二位打个商量,我解开你们的绳索,你们不要想着逃跑来为难我,可好?大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以后借重二位之处肯定少不了,不好一直这样绑着让你们受罪。”
苏醒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可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体内苦苦打熬修炼出的水灵之气几乎被沈银长的古怪内力蚕食打压的缩在肾脏之间,体内经脉穴道也被沈银长的古怪内力侵占,而且又在车上颠簸了几天,浑身酸软无力,便是放开让他走也没有力气,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不理沈银长。
孙亭月却不一样,她从小被骄纵惯了,这种苦头却也是生平第一次遭受,一听沈银长要放开自己,心想只要眼下不受罪吃苦便是求之不得,立马收敛了愤怒的目光,急急点头。
沈银长笑道:“小丫头你倒乖巧,可苏家小哥好像是不太情愿呀。”
他又转向苏醒道:“何必呢?我们只是求财,拿到了东西自然会放了二位的。”
这句话立马见了效,苏醒想起当年与哥哥们绑了沈银长时,自己也对沈银长说过同样的话,想一想还真是报应不爽啊,他无奈地睁开眼点了点头。
沈银长取出二人口中的麻核,由怀中掏出一个两寸高的宝蓝色小瓷瓶,倒出了两粒黄豆大小的药丸,一粒艳红,一粒翠绿,一手拈一粒分送向二人嘴边,道:“两粒独门毒药,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这样大家都省心,谁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防着谁,只要你们不远离我,这毒就不会发作。”
孙亭月张嘴吞下了药丸,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都落在你手里了,也只能任你摆布了,先不受眼前罪当紧,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醒也只有张嘴吞服了药丸,待他二人吞服下药丸,沈银长果然便依约解开了二人的绳索,让他们坐到了车箱里的软榻之上,孙亭月瞥了苏醒一眼,讥讽道:“小心眼,只是骗了你一下而已,就要绑我当媳妇,现在好嘛,你自己也被人绑了……”
沈银长见苏醒窘的面红耳赤,又没处去躲,笑着打断孙亭月,道:“二位先不忙斗嘴,我们聊聊正经事吧,苏家小哥你是知道的,我沈银长富甲鹿城,并不缺银子,我们这次去找的大宝藏里听说金银珠宝堆积成山,但我并不关心这些,开诚布公地讲我要找的只是藏在宝藏中的一件物什,那东西对我们沈家整个家族都极为重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胁迫二位,今日坦诚相告,如果能帮我找到宝藏,二位便是我沈家的大恩人,到时候我只取那一物,其余金银珠宝任由二位随意支配,如何?”
“什么宝贝,那么金贵,让你连堆成山的金银珠宝都不要了?”孙亭月好奇地问道。
沈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是一本书,叫《皇极意经》,记载了一些凝神炼气调理腑脏的法门,应该算是一本极厉害的武功秘笈,但我沈家找它却不是为了练成里面的那些厉害功夫,而是为破除一个世代施加在我沈家家族身上的诅咒。”
“诅咒?”孙亭月瞪大了双眼。
沈银长苦笑道:“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啊,我沈家之人生来便随血缘传承着一个神秘天赋异禀,每一个沈家子弟天生便带着普通人修练一生也未必能修成的一股先天真气,以这股先天真气修练家传武学,长进神速,往往十几岁少年的功夫便能与江湖上一流高手在伯仲之间!”
孙亭月听的惊奇,插嘴道:“那这是天赐的厚福呀,怎么就被你说成了诅咒!”
“武功好又有什么用,沈家自从有了这个天赋以来已经过七八代人,三百年来沈家没有一人能寿长过五十岁,其中最长寿也最讽刺的是我的祖爷爷,他死在了五十岁寿辰当天。你们身外之人很难想象一个人从明事理起就在倒数着自己的生命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孙亭月听完越想越觉得可怕,苏醒虽不相信却也支棱起了耳朵。
“我们沈家经过几代人毕生的探究才弄明白这异禀的根源和一本叫做《皇极意经》的武林秘笈有关,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一个门派的秘笈,直到了我爷爷那一辈,沈家才终于在这世间得到了一丝关于《皇极意经》的确切消息,在此之前我们其实都并不能确定世上真有这么一本书,虽然那一丝消息的信息少的可怜,只是模糊地指示说《皇极意经》在一个宝藏之中,而能打开宝藏的是一把叫‘残针’的兵器。”
听到这里苏醒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抢走自己的兵器后一直将它死死抱在怀里,像抱着亲儿子一样。
“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沈家将家族力量散在帝国的各个领域,最后是我父亲穷尽一生终于得到了‘残针’的历史出处以及绘影图纸,他临终前激动万分地对我说:‘我知道残针在哪里了,它在鹿、鹿、鹿……’父亲连说三个鹿字然后一口气没接上来便撒手人寰了,我于是花重金找人将天下带鹿字的地名搜罗齐全,其实帝国疆域里带鹿字的地名并不多,经过甄别,最后我认定了鹿城,于是举家迁移到鹿城寻找‘残针’……”
说到这里沈银长失神地望着车顶,半晌才又喃喃低声道:“谁知道鹿城的这些年沈家是在白白浪费时间,我们完全找错了方向,最近我才知道我父亲说的‘鹿’不是一个地名,而是一个姓氏!”
沈银长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之别,沈家一个家族就又耽搁了多年光阴,这些年又有多少沈家老人没能熬过来,死在了那个荒堂的诅咒之下。听故事的两个少年从他低哑的话语中听出了这一字之别的斑斑血泪。
“我有一个哥哥,他们那一支沈家人留在了帝都,他自己因为功夫好,被当今帝国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柱国公越太傅看中,几十年来一直是太傅的贴身士卫。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真相离我孪生的哥哥沈福长那么近,为了这‘鹿’与‘陆’的区别,哥哥几个月前又把命丢在了帝都,不过也没什么可悲伤的,我与哥哥今年都已经四十九岁了,在沈家已经是高寿了,若破不了这诅咒也活不到明年的今天了,哥哥死的值!沈家的诅咒终于就剩这最后一步便能破除了!”
孙亭月看沈银长说的可怜,一时竟忘了他绑架自己的事,反倒想安慰沈银长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沈银长看出了她的心思,打住话头,恢复了正常神态道:“害你为我沈家的事难受了,对不住,旅途还很长,不说这些令人伤心的事了,我讲个传奇故事给你们听,权当是当漫漫旅途中消磨时光吧!”
孙亭月从小便爱听故事,毕竟少年心性,又是马贼群中长大的,心胸开阔,一听他要讲故事便又高兴了起来,忘了自己所处的境遇,竟兴奋的拍手叫好。苏醒一言不发,默默观察着沈银长。
“你们听说过狰突崖吗?”沈银长笑盈盈问道。
孙亭月说:“知道呀,我刚刚和刘伯伯去过一趟,狰突崖群山号称是世界的中心,谁会不知道!”
苏醒却一下子又提起了警惕,刚才沈银长说的沈家被诅咒的事他可并没有相信。而且这三年来自己一直与朱大哥就生活在狰突崖一带,一听他提及狰突崖立马敏感地想沈银长是在想办法套自己的话。可想归这么想,他却并没有表露出来,也摇头说没听过。
沈银长并没有注意到苏醒神情的变化,冲孙亭月道:“你说的不错,狰突崖自古以来就被星象学各流派公认为是世界的中心,后来有一个著名的流派便占据了此处,世代在此观测天象、著书立说,那便是世称狰突崖星学派的。”
苏醒更加确信了沈银长是在给自己下套儿。狰突崖星学派的不少人苏醒确实都认识,当年让朱大哥决定留在狰突崖脚下辰月镇的便是身在狰突崖学派的若岚姐姐。于是更加仔细地听他讲故事,心中却冷笑着想,狰突崖我可比你要熟悉的多,倒要看看你能给我下个什么样的套。
可沈银长接下来讲的故事却大出苏醒意料,他话锋一转,道:“大概在五十年前,狰突崖一脉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其成就之高被天下星象学诸流派公推为一代大宗师,他的名字叫越南枝,你们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苏孙二人都摇头说没有。
沈银长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方才还提过他的名字,但你们都是在这乡野边陲之地长大的,不知道这些天下名流也不为怪,但我来说几件事你们就明白他是大大的有名了,首先烈武爷的江山有一半得算是他的功劳,烈武爷是马背上打的天下,本朝开国崇武黜文,可这开国的第一功臣却是越南枝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越南枝位居本朝开国三柱国之首,让他所出身的一个小小星象学江湖流派得享庙堂供奉,你们说他是不是极为了不起呀?”
孙亭月小鸡啄米般点头,苏醒却糊涂了,不明白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有何用意,但越南枝这个名字若岚姐姐好像确是提起过。
沈银长捋了捋思路道:“今天我就给你们讲讲我在一本叫做《月冷珠郡》的演义小说里读到的故事,这部演义小说讲的便是这个本朝三公之首越南枝越大人的故事。这部小说一开始便开明宗义地说越南枝虽身为一代宗师,位极人臣,贵甲天下,细说起来却也是个苦命的人。他幼年时在离乱的世上本是一个孤儿,从记事起就不知父母为何物,是狰突崖一脉星象学的宗主魏北岳收养了他,于是自幼便跟随在魏北岳左右学习星象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