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迹(1 / 2)
无声、无息、无光、无感……一片虚无。
再次有意识,是听到“汪汪汪”的叫声。——好像有狗在叫!
意识逐渐觉醒,大脑开始运转。——睡之前,是肉包在叫。
世界不再虚无:
有了声——狗叫声、脚步声、仪器嘀嘀声……
有了味道——医院的消毒水味、空调异味……屎尿味?!……好像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辨别不出来。想要仔细闻,却被屎尿味盖过,太冲鼻了!
最后,有了光——白光,炫目的白光!
刺眼的白光引发不适,痛苦地皱眉。
再次缩回黑暗中——黑暗中有亲人的模样,有熟悉的味道,有全部或开心或痛苦的回忆,历历在目,栩栩如生。被忽视的不甘,郁结于心地背叛,还有违心的奉承……阳光下隐藏的阴暗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地侵蚀心灵!
“醒醒!喂~醒一醒!”有人喊。
醒来吧!心里的声音在呐喊:醒来吧!回到阳光里!
沉重的眼皮终于抬起,眼球微微转动——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穿白大褂的人……是医院。
又回来了……吗?庆幸与疑惑油然而生:庆幸的是“还活着”,疑惑的是“以怎样的身份和面貌活着”。小美跳楼自杀而亡,夏天心脏骤停而死,这次醒来,会是什么?
“病人醒了,通知家属。”医生一边交代护士,一边给病人做检查。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凑近问。
缓缓摇头,没什么感觉。
“这样有感觉吗?”医生不知用何器具敲一下病人的腿关节。
“有感觉。”是熟悉的,稚嫩的少女声——噢,原来“夏天”获救了……
“这样呢?”医生又换了一个部位,“有感觉吗?”
“也有。”死里逃生的复杂情绪无以言表,个中滋味唯有夏天一人独自体会。
……繁杂的检查与问询在病人敷衍与应付中度过,救死扶伤的医生和护士理解为大病初醒的乏力与不济,习以为常,按部就班地将程序进行下去。
“你能坐起来吗?够不够力气?”医生又问。
夏天试着起身,有些艰难,护士刚好回来,忙过来把床摇高。夏天调整到舒服的坐姿。窗外的阳光不再炙烤大地,日落西山,余晖斜照,给窗外的风景覆上一层淡黄色的滤镜。
医生和护士低语许久,给平静迷人的窗外景色配上话外音。
放空思绪,感受时光的流逝,观察风吹树叶的细致,太阳缓慢到不为人察觉地移动,直到耳旁传来护士轻柔的问话:“饿吗?”
别人不提醒还没感觉,大脑一接受指令,肚子便将反馈传回:“肚子空空的。”
医生和护士环顾四周,发觉不对:“家属呢?刚不是还在?”
“家属走了,我拦他没拦住。”护士说。
“走了?!他走了,病人谁管?!你管?!叫他过来!”医生为这不靠谱的家属而愤怒。
“哦!”护士委屈应声。
医生自知放下失态,换了柔和的语气,叮嘱小护士,“等会儿,叫家属买了吃的过来。”
“好!”护士答应着又出去了。
看一眼病人,医生尽职尽责地交代注意事项,不外乎是饮食清淡、规律作息、加强锻炼……总之就是老一套。
夏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思早在家属身上了。这个神秘的家属是谁?
爷爷吗?他为什么不过来见自己?
程星宇吗?他似乎……的确是不想见自己……
蛊毒的纠缠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医生,我想问下,您为我做了什么手术?我的病,您帮我治好了,对吗?”
医生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沉吟道,“你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目前还没研究得出结论……”
“没关系医生,只告诉我做了什么手术就行。”
“没做手术。”
“没做手术?!”
“没有。你被送到急诊时,出现严重缺血症状。医院当即安排了输血。但是,输血也没维持多久。很快,你全身器官迅速衰竭。情况危急!”大夫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仍心有余悸。
“我,我之前想申请心脏移植来着,当时说我没心脏病,被拒绝了。我想知道,我昏迷之后,有没有进行心脏移植,不是器官衰竭吗?”
“心脏移植?不不不。你的情况,只心脏移植是没用的。”大夫看着夏天摇头。“你体内所有的内脏器官同时衰竭,心、肝、脾、胃、肾……统统坏掉,哪里还有力量支撑你活下去?”
“不能把这些器官同时换掉吗?”
“同时移植这些器官?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是只移植一个,都会排异。更何况是所有内脏器官都要移植,还要同时进行,根本不可能!”
“那我怎么活下来的?”
“奇迹。”医生推推眼镜,“你能活着就是奇迹。”
奇迹?!夏天心中自嘲,哪里是什么奇迹?!恐怕多半像一年前国庆节发病时一样,主体一来,就好了……
难道这一生都要被蛊毒控制吗?
还是不甘心。
恰好此时护士拎着个袋子回来了:“梁医生,家属买了饭。”
“家属人呢?”
“他想抽烟。医院不是禁止抽烟么,就去外边抽了。”
这个“家属”百分百确定,就是程星宇。
都说,有过死亡经历的人,会更加积极地生活,才会真正对生命怀有敬畏。如今的夏天感同身受。以前总以为死亡就是解脱。其实不是。别人的死亡经历如何不得而知,夏天的死亡体验里,除去亲人的慰藉,其余全被煎熬占据,痛苦在黑暗中被放大千倍万倍,如梦魇一般被桎梏纠缠,反倒不如活着。毕竟活着时,痛苦能被逃避,被麻痹,被短暂遗忘,甚至还有幸能拥有一些美好的时光,这样的每一秒都是上帝的馈赠。
爷爷说得对,想活着,就得让他见自己。
于是夏天打开护士送来的饭,匆匆吃几口,便请护士把自己扶到轮椅上。
“你要去哪儿?”护士问。
“去找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