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行高硉兀(1 / 2)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离李笑年刚刚踏入之时已经过去了数个月,天气也开始转凉,在这几个月里李笑年大致摸清楚了惊雨阁的管辖范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得咂舌。
惊雨阁大致可分为:一湖、三峰、五阁、七府、十二观。
“一湖”便是脚底下的翎羽湖地,而三峰则是琼宇山、晦山、桃山,至于陈守念后来说的那个白发老人所处的青霞山为何没被列入其中成为第四峰,或许只有那四位已故的祖师爷才知道了吧。
而“五阁”则是以剑阁为首的观星阁、凌霄阁、混元阁、阴阳阁,除了剑阁这么多年来稳居“老大”的位置,其余诸阁之间都暗流涌动。数千年来,不是你压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头,其中由观星、阴阳二阁最为激烈,其中缘由不得而知,只知道其余弟子见面哪怕没个招呼也不会恶言相向,但这两阁的弟子一碰头,若是不打起来,执法堂的弟子就要烧高香了。
七府则是以掌管戒律司的浩然府和掌管执法堂的摇光府为首,其余诸府如宁波府,万寿府,春亭府,玄冰府略低一头,而掌管药园和百草堂的生春府则超然于外。
在十二观中比较出名的就是如是观和彩云观。
前者在三百多年前走出一名传道弟子,此人去往灵隐寺与老僧论佛理、说禅,三天三夜后那个年轻人一步一生莲,七步登天不见踪影,谁也不敢这时候进去问无心法师,于是便无人知二人孰胜孰负。
但在一次讲经中身为灵隐寺高僧的无心法师提及此人都赞叹说自己不如他多矣。
于是,青州大地上无数修士和普通人都知道,有个令灵隐寺的讲经大士都自愧不如的年轻人,“如是观”顿时被世人知晓。
十二观中的彩云观主要负责经商,是青州境内首屈一指的经商组织,其广泛分布于青州各个城镇。而彩云观则是取自中土神州的彩云阁的“琉璃易碎彩云易散”,比喻财富如彩云琉璃,极易破碎消散。
常言道,修行不过财、侣、法、地,首位便是财,修行者是很难独自成长起来的,除却传承和洞府,“财”是使得野泽散修捉襟见肘的大麻烦。当然其中并非有歧视之意,只是这方面有门派的修士要好得多,不用太过分心去考虑修行之外的事情。
但是散修他们除了要修行之外还得担心自己的腰包,所以常常看到有散修给俗世王府皇城看家护院,除了谋财之外有的甚至还想做那扶龙之臣,分一杯冥冥中的国之气运。
当然有些有傲气或者修为高深的散修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修行看气运命数还不如不要修行。这些人常常出没于破碎的洞天福地或者古战场遗迹之类的高危险高回报的地方,久而久之这些人几乎人人都有那一两道暗地里的后手,以防自己阴沟里翻船。
由于他们层出不穷的后手,所以他们常常也是让对手无比棘手加头疼的一类人。
李笑年微微出神,回想昨日,陈守念曾对他说的拜师仪式已然完成,这仪式其实并不隆重,严格说起来甚至有些荒诞:所谓的拜师典礼只是在青霞山顶的小亭子里,几个人凑在一起吃了顿火锅而已。
那天夜里,月明星稀,四个人在山顶围着一个石桌而坐,桌上摆着火锅,看着毛肚黄喉和其余的食材在锅中上下沉浮,李笑年破天荒地感到这世界有些荒谬。
眼前的三人中那全名叫柳相驳的三师兄正闷头喝着酒,不主动说话也不搭腔,而陈守念一个劲地往李笑年的碗里夹熟了的香菇,嘴上说着:人间美味不可错过,随后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熟香菇,顿时满脸陶醉显得十分满足。
当然,最无厘头的还是那头发雪白,胡子眉毛也都雪白的“雪白老头”不顾形象地在胡吃海喝,沾了一胡子的火锅酱料,只见他一手端酒碗一手持筷子下筷如飞地捞上食材送入自己嘴中,然后在一阵滚烫中咽下了食物并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还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其余三人,见李笑年望着他便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形象,但是很快就抛诸脑后,不再维持稳重的长者形象。
陈守念笑着解释道:“咱们这位老祖宗只喜欢吃美食,在美食面前总是如此。呃,如此放荡不羁,不顾自己……呃,不顾自己的德高望重形象。”
这是老人冷哼了一声,摸了一把嘴唇瞥了眼陈守念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说话的呢,这叫放荡不羁吗?”
随后老者砸了咂嘴回了个味,“这明明是对美食的热爱难以言表,情难自己,毕竟这世上只有美食不曾被辜负。”
陈守念讪讪一笑便不再说话,显然已经久经此战,应对方法早已熟稔于心。
此时老者整理了下自己的胡子,随后对着李笑年说:“既然你这个后辈被这两兄弟领过来了,也坐下吃了顿饭,无论如何我这个长辈也要意思意思对吧。”
随后老者伸手一招,空中顿时悬浮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和奇形怪状的精美的小物件,然后这些东西围着老者转了个圈便一一在李笑年面前停住,老人抚须而笑:“想好咯,我只能让你在这带走一样,是好是坏,是珍宝还是凡品就要看你自己的机缘了。”
此时陈守念轻声跟李笑年说让他别着急仔细选靠自己地感知来决定。
李笑年点了点头眼睛在这些宝物上掠过,在一遍粗略的观察后便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把三尺有余的古剑,藏于一个朴素无华的剑鞘中,此剑外表看上去很是平凡,属于放在寻常刀剑作坊里都找不到的那种,但是时不时激荡出的锐意让李笑年的双眼阵阵酸涩,这把古剑李笑年从见到它的第一眼开始便移不开眼睛。
见李笑年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把剑看,陈守念可是在一旁笑开了花,对着老者拱手笑道:“多谢老祖宗赐剑。”
随后对着李笑年眨了眨眼睛。
老者挥了挥袖子将其它宝物收入其中,没好气地对着陈守念说道:“好嘞,感情你们今个儿是摆了个鸿门宴啊,把我这穷酸的糟老头子摁在地上,剐了层皮。”
随后,老人握住那把古剑抛给李笑年,戏虐道:“小子,接住咯!”
李笑年双手接剑,但是接到的瞬间便感觉这把剑如同一座山岳一样向他镇压而来。
就在李笑年要跌倒之际,陈守念上前一步扶住李笑年,右手捏了个手决打在剑身上。
随后,这把剑便恢复到了正常的分量,随后转头对着李笑年说:“之后背着它但不要轻易出鞘,你承受不住它的锐意。”
没见着李笑年闹笑话,老人便黑着张老脸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嘴里嘟囔着:都是没良心的东西,只知道让我这个穷酸老人家出血本。
而李笑年听陈守念这样说便拿麻布缠绕剑鞘负在背后。
陈守念摸了摸剑柄啧啧赞叹,“这回你可是让老祖宗吃了个大亏,以后再见着了准没个好脸色给你看,但你也别介意他性格使然,对你我都没什么坏心思。”
柳相驳见自家师兄如此财迷不禁扶额哀叹深感没脸见人。
陈守念见其如此做派,恼羞成怒,“你还别不信,这把古剑是咱师公的佩剑,曾经用它斩下过无数莽荒妖魔的头颅。三百多年前他老人家留下一张纸条和这把剑便云游四海不知所踪,随后这把剑便成了历代掌门的信物,但在一百年前咱师父成为掌门后不知怎么被老祖宗诓骗了去,成为他爱不释手的把玩物件。虽然不清楚老祖宗的身家但看他如此肉疼的样子,这把剑估计是在他的收藏品里排得上号的了。”
李笑年听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的那把古剑,细细感知发现这把古剑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刺骨寒意,入手反而是犹如温玉般的丝丝暖意,一时竟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把杀妖无数的神兵利刃。
陈守念走到亭子边缘看着山下滚动的云雾忽然感慨道:“没人知道咱们老祖宗活了多久,但他的四位弟子也就是咱们的四位祖师爷创下了惊雨阁。”
……
如果时间是条长河,以此刻为码头往上倒退两千年,那时的武当龙虎还未走下坡路还是正统的道教祖庭受到各州修士的敬仰。
如今颇有声名的惊雨阁,在这时候却不过是青州中部的一个小小的武林门派。在经历了差点被灭门的灾厄后才迁徙到了如今的青州北部与武当做起了邻居,此处在两千年前仍是蛮荒地带,尚未开发鲜有人迹,门派弟子们每天要面临无数危险。
但人类的适应能力总是强的莫名,虽然一开始损失惨重但还是挺了过来在此处开枝散叶。
就这样过了一百多年,青州北部逐渐有人陆续前来拓荒,但这一行为严重破坏了当时的一些遗迹和山峦,从而引起了大小的生灵暴动,又称之为兽潮。
一个少年在一场兽潮中救回了一个老人,那时正值兽潮高发期难以转移便将之安置在山寨中,但之后的兽潮越来越猛烈,山寨的防御建筑在这种级别的兽潮面前如同纸糊,就在众人绝望之际那个老人苏醒了过来。
他一个踏步便在了门前静静地站在那里,所有生灵都拼命地停住奔驰的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好像前面有什么洪荒猛兽,一旦越过雷池无论是飞鸟走兽便会受到无数次的切割,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事后,老人并未离去,他传下修行之法收了包含那个少年在内的四个看得顺眼的弟子,三男一女,便不再理睬,在一座山上养伤,陷入沉睡。
仅仅过了百年时间,那四个弟子便已经声名鹊起,很多人都知道在青州北部的一个小地方竟同时出了四位狠人。
然而就在外界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四人回到了家乡便在老人沉睡的青霞山附近的三座灵气盎然的山峰开宗立派,三人以扎根于翎羽湖地的大师兄为首建立了琼羽阁。
随后又经过数百年时间,四位开派祖师先后逝世但都留下遗言,就是:
在某一天,青霞山会走出一个老人,所有人都要尊称他为老祖,大道之恩如同再生父母,知恩者不报,与禽兽何异。无论他什么身份无论他有多少敌人,我们为其矛做其盾。
历代峰主和掌教都曾亲临青霞山探查但都一无所获。
随着近千年的传承,青州已经在沧海桑田间换了新的面目,无数英杰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而这个传说也被湮灭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在五百年前,青霞山开始不断地摇晃震动。
那一日尘蔽苍穹,山岳崩颓、山河失色。
青霞山开始不断地拔高,从原来的百丈小山坡变成了数千丈的巨大山岳。
最后一切稳定下来,在青霞山顶部站着一位白发老者,山下站着四道身影对着山顶躬身行礼。
老人看也不看山下只是抬头看着天空,似要将这片苍穹看穿。
……
就这样老人就在琼宇阁住了下来,而耸起的青霞山也一并划入其中,只是没有公诸于众罢了。
老人听闻“琼宇阁”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糟心事,于是对着那座高塔一挥袖,匾额便自动飞到老人面前悬停,上面的字一个个粉碎脱落下来。
老人以手作笔在匾额上用小篆刻下“惊雨阁”,之后手指在空中虚点,在古楼门口平地升起一块巨石,上面剑气纵横,写着:
剑起鬼神泣,
笔落惊风雨。
从此,“琼羽阁”便成了“惊雨阁”。
……
几日后
从修行中回过神来的李笑年,将古剑平放在膝上用衣服细细擦拭,这是陈守念交代下来的“功课”说是有助于让人和剑器心念合一。
布料轻轻拂过剑身,发出“沙沙的声音”。李笑年反转剑身,目光在剑身正反面靠近剑柄的地方停留许久,只因这把剑的正面用小篆写着“太行”,反面则写着“hd”但这柄古剑却叫做“万里”。
李笑年这段时间参考了许多文献只找到了万里二字的出处,但却没有找到其余两个词的明确定义,于是李笑年将此归入自己见识短浅之中暂搁一旁。
将“万里”擦拭完的李笑年将之重新负于身后,收起桌上已经翻看了数十遍的《太清观气录》,想起陈守念让他在今日去观云阁中找他说是与他的修行相关。
李笑年整理好东西后便背着剑出了房门往翎羽湖走去,到了湖边便看见有一白发老翁站在竹筏上向他挥手,示意他上船。
上了竹筏,李笑年对着老叟笑问道:“老人家敢问您是哪座山峰的执事?”
老翁笑着说道,“哪能呢!就我这个老东西没有修行天赋连弟子都当不了。”
李笑年拱了拱手一脸歉意。
老翁摆了摆手,随后开始撑船。李笑年见这老翁气息平稳,撑船的动作规律富有美感不免有些好奇道:“老人家先前习过武?”
老人有些自豪,大声道:“当然!这可是掌教教的!”
李笑年一脸诧异,“您是掌教的徒弟?”
老翁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倒是想……”
他沉默了会儿:“小哥要是不嫌弃我老人家唠叨咱就随便唠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