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陷落(1 / 2)
前奏
我听说曾有一个神秘的和弦,是大卫王为取悦主所奏;
可你不是真的在意音乐,对吗?
那旋律像这样奏起,第四节,第五节;小调落下,大调升起。
饱受煎熬的国王写下了赞美之歌。
你的信仰如此坚定,但你需要证明;
你看到她在屋顶沐浴,月光下,她的美貌将你彻底征服。
她把你绑在一把餐椅之上,推翻你的宝座,并剪掉你的发丝;
从你的唇间,她读出了一个名字。
你说,我读这个名字也是徒劳,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名字是什么;
但如果我知道,真是这样的话,它对你意味着什么?
每一个词都会发光,无论你听到什么都没关系;
因为它神圣,抑破碎。
我用尽全力,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无法感受,所以试图触摸。
我说的是真相,不打算欺骗你。
但即使这样,一切都还是错了。
我会唱着耶和华之歌,唯一的歌词便是——哈利路亚。
thefirstmovement:befallingofkingdom
巨大的声响…雷鸣、地震,伴随着血色的闪电响彻云霄;死寂的水面上,手握着斧头的巨手像一尊顶天立地的雕塑俯瞰着茫茫大地;冰雹竟然掺杂着诡异的青绿色烈火从天而降,将数百万的生灵于无尽的痛苦中燃烧;炽热的黑色流星划过天空,砸向大地;在那阴暗得足以吞没天地的虚无中,有一个恶魔一般的身影,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悬停在空中,对着一望无际的、黑暗的地上,那无数看不清形状的影子说:“你们这些地上的尘埃啊,灾祸即将降临了。”
睁开双眼,恩希尔盖洛维躺在一张理疗用的躺椅上。空荡荡的房间,除了灰暗还是灰暗。在他身旁,坐着一位黑皮肤的、和恩希尔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男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双手合十,平静地看着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恩希尔。男人的身边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放着整理好的名片,名片上赫然写着:尼克莫里森,心理医生。
“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莫里森医生说着,递给了恩希尔一杯水。
“谢谢。”恩希尔接过水一饮而尽,惊魂未定地说,“我看到了一些东西,莫里森医生。那些东西太真实了,就像是…像是我正在经历未来发生的事情。那是…那是神谕…不,不对,是恶魔的预言!”
“又是一个噩梦,对吗?”莫里森医生平和地说,他的语气中,甚至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波动,“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第四次,或者是第五次,记不清了。”恩希尔回答道。
“这次你看到的东西,和之前看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我感觉,那场景越来越真了。那景象不像是我脑子里想象出来的,像是我看到的。我就在那里,在看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在燃烧。”恩希尔坚定地说,“我感觉它们越来越近了,我好像能看到沙漏里的沙子即将流光,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个越来越真实的梦境里等着,等到它最终抓住我…”
“你在这段时间的治疗里不停地重复’它’,盖洛维先生。你可以大概描述一下那个’它’是什么样子的吗?”莫里森医生依然十分平静地问。
“抱歉,医生,我几乎看不清它的样子。我只能看到它的轮廓,是红色的,刺眼的红色,还有…对,还有那双眼睛,跳动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就像…就像恶魔,不,那就是恶魔!”恩希尔说着,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没关系,盖洛维先生,您不用紧张。这里很安全,没有什么能伤到您。”
莫里森医生试图让恩希尔镇静下来,但恩希尔却越来越惊恐,双眼睁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情景。他半疯癫半认真地叫道:“不,不不不,这里不安全。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当它从天而降,万物无一幸免。我能感受到它的迫近,它就在那里,而且它就要来了!”
尼克莫里森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恩希尔越来越疯狂,看着他从被冻住似的一动不动变得发狂般地手舞足蹈。许久之后,恩希尔似乎失去了力气,瘫坐在治疗椅上。他的双眼中不断闪过那一幕幕可怕的场景,于是他开口,喃喃地念道:
“上帝啊…我以前没有信仰,但现在我相信上帝…那句…那句念上帝的话怎么说来着?末日已经临近…是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弟兄们,我来告诉你们,血肉之体不能承受神之国度。必朽坏的,不能承受不朽坏的。我如今把一件奥秘的事告诉你们:我们不是都要睡觉,乃是都要改变’…”
“‘就在一霎时,眨眼之间,号筒末次吹响的时候。因号筒要响,死人要复活,成为不朽坏的,我们也要改变’。”
恩希尔心中一颤,他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医生居然会接过自己那听起来像是发疯的话。莫里森医生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的双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像是火,又像是光。
“有些时候,死亡并不是万事的终焉。对于神来说,死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莫里森说道,“拥有信仰对舒缓你的病情是有一定好处的,但重点在于你是否信仰了正确的东西。神并不一定能帮助到你,盖洛维先生,或者至少可以说…你所熟知的神,帮不上忙。
若你担心某事发生,盖洛维先生,如果你的心理暗示越强,那它就更有可能发生。因此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我建议你不要去刻意地想这些梦本身的意义,虽然这有悖于我们过去的治疗方式。你的治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盖洛维先生,我认为在封闭空间内的治疗对你的用处并不有效,显然我曾经希望让你通过不断深入地探寻梦境来破解你的心魔,但是现在看来,也许一段长途旅行会更适合你。”
“什么?”恩希尔急得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不去管这些困扰了我十几年的梦?那我这段时间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是不停地感受痛苦吗?”
“盖洛维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莫里森解释道,“我并不是不让你去琢磨你的噩梦,而是我希望你换一个角度去思考你的梦,从搞清楚他们’是什么’,到搞清楚如何’不让梦里出现的一切发生’。因此我建议你换个环境,环境有的时候对你的思路也能产生一些不一样的作用。”
“那…医生,您觉得我应该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不过也许,是一个足够远的地方?一个远离人群但又有烟火气,比较安静,适合你慢慢思考的地方?哈,我不知道,这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啊。”莫里森医生说,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我倒是有个小建议,那就是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梦境耿耿于怀,不妨好好回忆回忆你的梦境中出现过的场景,运气好的话,没准能在现实中找到呢。”
披上外套,恩希尔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诊所门口。临走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回过头问:
“莫里森医生,这些天以来,您相信我说的话吗?那些关于梦境的话,它们不是幻觉,而是预言,是即将发生的事实。这些您是相信的,对吧?”
“实话实说,我并不会百分百地相信什么或者否决什么。尽管情感上我愿意相信你,但是我愿意给自己留一点遐想空间,然后让时间来验证一切。这也是你应该做的,盖洛维先生:尽力而为,剩下的交给时间。”莫里森医生回答。
“这么说你没有认为我疯了…”恩希尔低声说,“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看到的东西汇报给魔法部,让他们来处理…”
“哈,你们巫师的事情我就真说不好啦。”莫里森说,“反正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可不敢把你经历的这些告诉政府。人们往往对他们不理解的事情心生恐惧,进而扭曲了自己的思想。而拥有权力的人,则会利用他们的力量做出一些范围更广、影响力更强的事情。
我们生活在一个荣誉已成为遥远回忆的社会里,盖洛维先生。说起来这还是一个很长很久远的故事呢。在我的家乡,那些话题永远没有停止过,也永远没有人站出来给出一个明确的决断过。回到1983年,韦伯斯特石油公司的破产事件差点导致里又一次石油危机,当时政府给出的解释是该集团非法扩张业务,垄断了哥伦比亚大量的咖啡种植园,但对于怎么垄断的,政府到现在都没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解释。有人曾经质疑过韦伯斯特集团的咖啡种植业务可能与当年的异常气候有关,但是敢这么说的人,你猜怎么着——他们不是被抓起来就是被扔进了精神病院。1987年在外太空被检测到的异常核辐射也曾经成为过世界性的新闻,但后来美国政府解释说那只是外太空的核试验。哈,如果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也就算了,可在那之后他们抓了一大批航天局的技术人员,还有一堆科学家——去了监狱。后来斯摩维尔公报还因为这个事儿被政府强制关停,因为有一个胆大的记者写了一篇报道说核试验其实是为了消灭外星人。有关当局一边说那记者是报道的虚假消息,一边还是毫不客气地让那人销声匿迹了。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无论是政客、媒体还是接受采访的民众,口径真是出奇的一致,一致到让人觉得反常。随着时间的推移,猜疑过往一些悬疑事件的幕后真相的人越来越多,但每当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或是猎奇爱好者们找到了当年的人,那群人的态度立马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自己说过的一切矢口否认。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权力可以让人们改变一切,甚至是他们的思想。当然,这只是针对于我们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巫师世界的事情我反正是一概不懂。所以…还是看你怎么想了,盖洛维先生。”
“…”
莫里森的话,让恩希尔一时摸不着头脑。看到恩希尔那一脸茫然的表情,莫里森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荣誉从来都是属于神的,我的朋友。信仰是没错的,因为我们应该敬畏一些东西,敬畏神,将荣誉归给他。然后,让神审判这一切好了。”
离开了心理诊所,恩希尔站在冷清的道路旁。天空是灰蒙蒙的,空气又湿又冷,让人不禁打起寒颤。他默默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雪茄,叼在嘴上,缓慢地吮吸着那清冽的气味。一口淡淡的烟雾从嘴里吐出,他微微昂起头,望着遥远的天边,久久不语。他感觉自己的耳中好像出现了另一个声音,那声音不知来自什么地方,虚无缥缈,若隐若现。他回忆着医生刚刚说过的话,渐渐地,不知是不是在那不知来处的声音的引导下,他的思想仿佛和身体渐渐脱离开来,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和念头不断出现在大脑中。走在路上,任由阴冷的风掠过自己,恩希尔将大衣裹紧。尽管感觉脚下有些发软,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楼上…莫里森医生站在窗边,望着街道上恩希尔正在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他们果真越来越近了…希望他能快点吧。”
他的话,仿佛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的。莫里森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将它点燃。淡淡的烟雾在空中飘散,而后,隐隐约约地好像发出了沙哑的嘶嘶声。在他身边的茶几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木盒,散发出了一丝诡异的蓝色光芒。
那些梦境…恩希尔觉得他们一定都以为自己疯了。即便是莫里森,恩希尔也能从他的话中感觉到不信任。在治疗的过程中,他非但没有摆脱噩梦,还让那些梦境越来越真实,越来越让他绝望。莫里森医生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他甚至已经开始放弃自己了…可是,刚才临走前,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觉得莫里森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也正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关于噩梦的事,他只告诉了妻子卡珊德拉和挚友洛蒂两个人,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们他都瞒着。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也认为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但那些越来越真实的映像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的心里在默默暗示着这些看起来像是预言的东西正在慢慢变成现实。他想要拯救这个世界,想要阻止这一切。可他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办得到,因为他不过是一个再也施展不出魔法的哑炮巫师而已,没有能力,没有影响力。即使是看着那极度悲观的幻影,哪怕他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对着即将发生的事他也无能为力。是啊,行动,他倒是希望有人行动起来,可是谁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停下了脚步,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于是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该回家了。”他自言自语道,“冰雹与火掺杂着鲜血,树木的三分之一被燃烧,一切的青草亦被焚噬殆尽…他开了无底的天坑;浓烟滚滚,遮蔽了日与月的光芒…呵,神不需要信徒,而信徒需要神明,对吧,启示录…”
当他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昏暗,自己的身上早已一丝不挂。身边,一位样貌动人的金发女子正平静地看着他。纤细的手臂轻轻搂住他的头颈,优雅美丽的脸庞一点点接近他,那一头金色的长发散发出阵阵清幽的蔷薇花香。恩希尔能清楚地听到,她的一呼一吸。
“怎么了?”卡珊德拉盖洛维温柔地抚摸着丈夫的脸颊,轻声问道。
“没什么。”恩希尔冷冰冰地回应道。他并不是对妻子的轻抚毫无反应,而是因为这些天、这些年积压在他内心深处的压抑,让他再难以流露出什么感情了。但卡珊德拉似乎对此毫不在乎,她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与恩希尔忒和,不肯流出一丝间隙。她双臂稍微用力,躺倒在被剥去的衣服上,让恩希尔将自己压在身下。
“小珊…”恩希尔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毫无感情,但卡珊德拉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到那轻微的颤抖。
“别说话,希尔。别说话。”她安慰道,将丈夫的脸埋进自己的怀中,“你只要抱紧我,别松开。我有点冷。”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看着熟睡的她,静静地坐起身来。窗外,夜是寂静的,气温有些冷。恩希尔穿好衣服,轻轻地走下床,打开房门,沿着走道蹑手蹑脚地向楼梯走去。他路过了两扇门,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降低声音——因为那是他的三个儿子的房间,他不想吵到孩子们。顺着楼梯向楼下的客厅走去,恩希尔的头还有点嗡嗡作响,于是他径直穿过客厅,来到了餐厅的冰箱旁,打开门拿出了一瓶牛奶,拧开盖子不管那冰凉的温度一股脑喝了下去。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向下流去,刺骨的感觉让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一只手撑着冰箱,一只手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感觉好多了,好多了…”他自言自语起来。
正在恩希尔刚打算到客厅看会儿电视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呜呜声。恩希尔吓得连忙转过身,却看到从他面前的墙壁里走出了一个“人”来!那人全身发着银白色的光,光芒强烈到让恩希尔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恩希尔只能隐约考到他模糊的五官和古希腊雕塑一般的肌肉线条,还有那披在身上的只剩下了轮廓的兜帽披风。恩希尔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那一刻,他自己以为要不是自己是疯了,这是一个可怕的幻觉;要不,就是什么恐怖的灾难真的找上他了。
“见鬼!”尽管在人生得前三十多年里目睹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恩希尔禁不住叫出了声。他本能地向后靠,紧紧依靠在他能碰得到的东西上,惊恐地瞪着眼前这诡异的身影。但那“人”却在这时伸出了一只手,试图安抚惊慌失措的恩希尔。
“别害怕,盖洛维先生。我不会伤害你的。”那个“人”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渊,阴沉、深邃而带着些许空灵。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恩希尔厉声质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名叫吉姆克里根,是一个…你可以当我是一个’幽灵’。我籍籍无名,不是什么人物,只是一个上帝的使徒罢了。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谈。”自称是克里根的“幽灵”回答道,“我需要你的帮助,盖洛维先生。”
“不不不,这一定是个幻觉。现在幻影在对我说话。看来莫里森医生骗我,我的的确确是个疯子!“恩希尔摇着头,自我否定道。
“盖洛维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没有发疯。你现在看到的一切——我,就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我是一个对于你来说很特别的存在。”幽灵解释道,“事实上,你的理智也许关乎着这颗星球的存亡。”
“我?”恩希尔冷笑道,“一个被人们当成怪物的巫师,还是一个不会魔法的哑炮巫师,我的理智关乎世界的存亡?我现在都不确定我还有没有理智那玩意儿!”
“你有,盖洛维先生,而且你的理智至关重要。”幽灵继续说,“而且,就在我站在你面前之时,一种不可言说的恶行已经开始显现了。你梦中的末世浩劫,确实在迅速接近这颗星球。”
幽灵的身体渐渐悬浮到了空中。他慢慢地飘到恩希尔面前,将他的手指点在了恩希尔的额头上。
“但是你知道了这一切,因为你梦见了。”幽灵继续将他那空洞的低语灌入恩希尔茫然无措的大脑中,“所以你将助我一臂之力,帮助我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不明白。”恩希尔试图将幽灵的手指拨开,但当他真这么做的时候,他的手却透过了幽灵那修长的手指头,“你能洞察我的思想,我的灵魂。你已经有这么厉害的能力,为什么还需要我?”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这一切是由更加高阶的力量赋予我的。但在获得能力的同时,他们也赋予了我使命,那就是惩处一切为这个世界带来恶行的人,或者事物。”幽灵继续讲道,“在很久以前,我能够迅速、清楚地审判罪恶,也能够洞察到未来即将发生的罪恶。可是从前,人类自夸他们拥有其他的救世主,而那些救世主可以阻止毁灭的大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再信仰他们口中的神明,这种执迷不悟也最终导致了他们不再能够解决问题的现状。
今时今日,我的能力不同往日了。因为某些事情,我失去了一切,没有力量,没有形体,没有独自预知未来的能力。我只剩下了意识,只剩下了一个会发光的影像,一个只能被某些特别的灵魂探寻到的光影。可为了执行我的使命,我不得不将自己系于一个能看到我的人,那个人也必定是一个能看到未来的人,一个心中存有善念,寻找真理与正义的人类灵魂之上。这个人就是你,恩希尔盖洛维,’梦行者’。”
“只有我能看到你?”恩希尔好奇地问。
“也不完全是,但能看到我的人少之又少,在这群人中能看到未来的,却只有你一个。”幽灵说,“所以你必须帮助我,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这个时候,恩希尔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这个幽灵的相貌。藏在兜帽之下的,是一张与健壮身材丝毫不相符的,枯瘦得犹如骷髅的脸,和一双银白色的眼睛。
恩希尔迷茫地望着幽灵,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看了眼远处的楼梯,确保家人没有因为他和幽灵的对话而被吵醒,然后问幽灵道:“那,如果这一切不是幻觉,而且世界末日也是真的,那…我需要怎么帮你?”
“你需要做的就是利用你的梦境来引导你我二人。”幽灵回答道,“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们两人都必须踏上旅途,一段漫长的旅途。而我将会在这一过程中指导你利用你的梦境,因为你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而我也能看见你看不见的。你会用在我的指引下用梦中景象来寻找答案,最终阻止那即将到来的灾难。”
恩希尔听的是一头雾水。这时幽灵似乎看到了什么,指了指餐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部手机,说:“看看手机,莫里森医生现在可能正需要你。”
“什么?”恩希尔将信将疑地走到餐桌旁,拿起手机一看,莫里森医生确实就在不到一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如果你现在还醒着,来我诊所一趟,越快越好。
“你认识莫里森医生?”恩希尔一边盯着手机一边问幽灵。
“我认识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人,但他们认不认识我就另说了。”幽灵边参观恩希尔家的客厅边淡然地说道,“我喜欢你家的壁画,耶稣被捕前的祷告。很有意义。”
“如果你只是来参观我家客厅的话倒还好,但你不是。”恩希尔说着,穿好了鞋,随手抓起了挂在家门口衣架上的外套,“我得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坐进人类的车里,但看你的意思你应该是要跟过来吧?”
“不用担心,我可以在太阳上行走,也能坐得进人类的交通工具。我是意识,又不是物体。”幽灵说罢,径直飘着“钻进”了恩希尔家的门。
就在恩希尔差点惊掉下巴时,从门外传来了那个空洞而低沉的声音:“走吧。”
凌晨四点,格拉斯哥空旷的街道上,一辆黑灰色的路虎疾驰而过…在车上,恩希尔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目视前方的幽灵,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在他的视线中,一个灵体此刻正像一台巨型led灯一样将整个车子照得透亮,而其他人却根本看不到这诡异的景象。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幽灵几乎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里是一张白纸一般无聊。恩希尔几次想打开话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极度尴尬的气氛,但在看到幽灵那银色的骷髅一样的可怕样貌,就不由自主地闭口不语。
四点十分,他们来到了莫里森医生诊所所在的街道。突然,一路上一个字没说的幽灵突然开口低语道:“不好,有坏事发生了。”
“坏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恩希尔不以为然,轻打方向盘驾车驶进他熟悉的道路。然而,就在看到那栋熟悉的楼房时,眼前的情景让恩希尔倒吸一口冷气:
将车停在路边,从车里冲出来的恩希尔看到莫里森医生所在的那层楼,诊所所在的位置,外墙好像是炸开了似的被豁出了一个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窟窿!街道上散落着零星砖瓦,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那大洞扩散而出,慢慢地随着空气攀上了恩希尔的脊梁。
“我艹!”他失声骂了一句,急忙三步并两步地冲入楼内。他一路跑上二楼,飞奔到诊所门前,却看到诊所的大门被密码锁锁住了!
“现在怎么办?”恩希尔着急地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幽灵伸手指了指恩希尔的大衣口袋:“你的钱包。”
被幽灵这么一点,恩希尔猛然想起来自己出门时在大衣口袋里放了一个便携式魔法钱包,看似小巧的物件除了装钱这个用处之外,还是一个秘密传送门,连接着一切他想要立刻拿到的东西。恩希尔将手伸进了那只有腕子粗的小东西里,一顿翻找后终于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用力一抽,从那小小的钱包里,抽出了一柄银光闪闪、轮廓畸形的长剑!那是挂在他家墙壁上的、来自于他的父亲艾尔杜盖洛维的剑!这柄利器足足有十多公斤重,但恩希尔只用一只手就将它轻松抡起。在十几年前,恩希尔失去了他所有的魔法,以及来自于血脉中的上古精灵之力,但半人半精灵的血统让本就身形高大的他在失去了魔法之后仍然有着逼近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短跑运动员般的速度,体操运动员一样的灵活性和协调性,马拉松选手的耐力,射击运动员的反应神经,以及…大力士一般的力量。虽然不能像父亲一样一只手将这大家伙玩儿出花来,但砍开一个门锁对于恩希尔来说还是十分轻松的。
咣!合金做的密码锁在恩希尔大力的一剑下被一分为二。恩希尔用肩膀撞开门冲进诊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狼藉。
整个房屋像是经历了一场恐怖袭击一样满目疮痍,破碎的家具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墙壁上,地板上,是大片大片溅射出来的血液;装饰品破碎不堪,墙壁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砸得满是裂痕。恩希尔缓慢地顺着血迹走,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大剑。地面上带着焦糊味的肉渣让他只觉得恶心。看着这漫天都是的血渍,恩希尔觉得即便是头牛都得流血致死了,更何况是人。痛心的同时,他极其费解:究竟莫里森医生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到如此恐怖的报复?
“看那个洞。”幽灵的双眼盯着那面破碎的墙和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炸开的大洞,对恩希尔说。
恩希尔站到幽灵旁边,看着那骇人的巨大窟窿。这个洞虽然有差不多一人高,但形状上更像是一个圆形,好像是有一只巨大的猛兽,一只几乎是一人高的怪物冲破了墙壁跳向街道时留下的。
“怎么这么像…狼烟捷(skollshock?”
狼烟捷,源于猎鹰捷(falconshock),也就是恩希尔的母亲娜塔莉娅的拿手魔之一咒。在恩希尔长大后,娜塔莉娅也是将这一魔法传授给了他。这个魔法就是将魔力具像成一只,或是一群动物,再在扑向敌人的瞬间将敌人以强大魔法炸成碎片。恩希尔的魔法具像化后便是三匹巨大的狼,每一匹狼都几乎有一人高。面对眼前的情况,恩希尔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这个魔法。但这个家族祖传的魔法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除了已经变成哑炮的他自己,又有谁会用这个魔法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一旁的幽灵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朝恩希尔招呼道:“盖洛维先生,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