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的柔然 2(1 / 1)
忠恕正在陶醉之时,突听达士可惊叫道:“柜头,看西面!”众人都向西方打量,只见草原尽头扬起大片烟尘,忠恕一看就知道,西边有战场,战阵正向东边滚来。宋念臣大叫:“布围!布围!”领先的来蛮立刻折了回来,达士可指挥着系马们将骆驼围成一个圈子卧倒,把马匹赶到圈中后,将骆驼的缰绳全部串在一起,所有人都站在圈内,除了来蛮高举着大旗骑在马上,其他人全部下马,抽出兵刃注视着西方。
西边的烟尘越滚越近,已经能听到阵阵的厮杀声,宋念臣高声吆喝道:“大家注意防护,别被流箭伤了,一会突厥人冲过来,就是刀剑加身也不能还手,谁出手,谁的份钱充公,家人也得不到抚恤!”达士可等人纷纷找东西挡在自己向前,以防被流矢射中。
战阵逼近,大地抖动,已经能看清交战双方的旗帜,安伯站在忠恕身边,低声道:“是突厥在围剿敌人,一会看柜头的指挥,别乱出手,一定要保护好柜头。”
喊杀声越来越近,战场上只剩下突厥的旗帜,显然敌方的阵势已经崩溃,一顿饭功夫后,忠恕看清了战场的情形,一群穿着褐色衣甲的骑兵,正在拼命抵抗穿黑衣的突厥骑兵,掩护骑马的老幼向这边逃来。前边逃跑的人离驼阵越来越近,安伯小声道:“是柔然人,被福特勤的附离打散了。”柔然是突厥过去的领主,突厥兴起后灭掉的第一个大国就是柔然。宋念臣叫道:“大家不要慌,听我的号令!这些人一个也不能放进来!”商队受突厥大可汗的保护,当然不能庇护突厥的敌人。
逃跑的柔然人远远地就发现了商队的驼阵,一看有狼头旗,以为是突厥布置在前方的阻兵,都转向北方跑去,有几个骑者可能被后面的追兵逼急了,慌不择路,直奔着驼阵跑来,到了近前一看不是突厥兵,跳下马就往圈子里蹦,宋念臣大叫一声:“把他们扔出去!”
一个人跳进驼阵,挥手大喊,也听不懂叫些什么,达士可抓住他的手臂,猛力一挥,把他摔出驼阵,系马们纷纷出手,将跳进圈子的人都扔了出去,他们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向北跑,这时突厥骑兵已经消灭了拦阻的柔然人,纵马追近了。
只见一个柔然女人骑着一匹大青马,怀里抱着两个小孩子跑了过来,几个突厥骑兵在后面挥刀追赶,那女人一直扭头看追兵,没注意前方的情景,直直地对着驼阵奔来,冲到近前,大青马被卧倒在地的骆驼一绊,连人带马飞入了驼阵,正面的秦长儒看来势太猛,忙向一边闪开,宋念臣抢上一步,抓住那女人的衣领一挥,一把将她摔了出去,安伯则一手接住一个小孩,抬手将他们扔到北面,他的手劲很是和软精巧,两个小孩落地时都还站立着,但显然已经吓懵了。那女人刚爬起身来,一个突厥骑兵赶到,手起刀落,将她的脑袋砍掉半边,鲜血喷了前面的张健一脸。
那骑兵砍倒女人,并不进犯驼阵,勒马挥刀,向那两个小孩跑去,两个孩子看到母亲被杀,胆都吓破了,呆站着动也不动,眼看他们也要脑袋落地,忠恕血往上涌,正想出手,猛听一个人大吼道:“狗贼看我!”只见苏奴儿飞跃起来,身在空中已抬手发出一箭,那骑兵的脖子被箭射穿,哼也不哼,一头栽下马来。苏奴儿脚刚沾地,双腿一撑,身子飞起,正好落在那骑兵的马背上,他弯腰抄起一个孩子放在胸前,又去抓另一个小孩,这时其他的突厥骑兵已经追近,举刀向他背上砍去,苏奴儿不及抓人,回手用弓把刀挡开,只两个照面,弓背就被砍断,他顺手一扔,半截弓背打在一个突厥骑兵的脸上,那人大叫一声,捂着脸跑开。
只这一耽搁,十几个突厥骑兵已经围了上来,苏奴儿拨马转了一圈,没能跑出去,忠恕再也无法忍耐,大喝一声,飞身扑出,挥拳击倒一个突厥骑兵,顺手抢过刀来,在马背上横纵跳跃,刀如光练,寒风扑面,围着苏奴儿的骑兵顷刻间被砍翻一地,后面的追兵见他如此神勇,吓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敢上前。忠恕把另一个孩子抓到身前,对苏奴儿大叫:“快走!”苏奴儿抢过一把弓来,重新跃上马,忠恕向宋念臣这方一拱手,跟着苏奴儿向东跑去。
宋念臣这会都呆住了,万没想到最让他放心的苏奴儿会违抗命令冲出去救人。忠恕的激动早在安伯的意料之中,只是他身手远逊,待要伸手阴拦时,忠恕已经身在半空,转眼之间把突厥人砍倒一地,和苏奴儿一起如狂飙般跑远了。
宋念臣惊恐万分,不知如何是好。商队受大可汗的保护,突厥本部和受突厥辖制的所有部落都不得为难商队,但商队不能结交突厥的敌人,更不能与突厥为敌,现在商队的人把附离砍倒一片,是商队先毁了誓约,而且凶手又逃离,一会突厥人杀上来,这么大的商队,跑也跑不了,打又打不过,只有引颈受戮,虞大宏和安伽蓝脸都吓白了,身子直抖,宋念臣恨不得自己也骑马跑掉。
这时突厥大队已经把敌人斩杀殆尽,涌过来把商队团团围住,宋念臣心如死灰,不知如何言语,还是安伯冷静,扯住他的手摇了摇,轻声道:“这时不能慌,一会我来应付。”
忠恕和苏奴儿各抱着一个孩子打马狂奔,也不管前方是什么方向,苏奴儿一边跑一边叫:“大勇,我果然没看错你。”忠恕也没想到沉默寡言的苏奴儿如此血性,此时来不及客套,急问:“应该往哪走?”苏奴儿一扭头:“估计哪也去不了。”忠恕扭头一看,只见突厥骑兵已经呼喝着追上来了,为首的打着黄旗,追兵是突厥最精锐的黄甲附离!
附离吹着号,发出呜呜嘟嘟的鸣叫声,传得非常远,前方有呜呜呜的叫声回应,看来阻截的人已经赶到前头了,如果被围上,再想跑就不可能了。忠恕和苏奴儿骑的是普通的驮马,又带着一个人,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忠恕叫道:“苏小弟,你带着他们向东南走,走一个算一个,我去阻挡他们。”苏奴儿也不客套,接过忠恕递过的孩子放在身前,打马向东南跑去。
忠恕怕突厥人分兵追赶苏奴儿,拨转马头迎了过去,离得三四百步,抽弓搭箭,把为首骑兵的坐骑射倒。射马不射人,这是候君集传他的诀窍,只要落了马,突厥人就毫无战力,倒下的马匹还能阻挡后面的马队,果然那死马又把后队的三匹马绊倒。忠恕连发十箭,箭不虚发,射倒了十匹马,追兵见他箭术如此了得,忙散开队形闪避。
距离追兵二百步,忠恕勒住马,扭头看看苏奴儿已经跑得没了踪影,就拨转马头向北跑去,附离们紧紧追着,不断放箭。忠恕只剩下三枝箭,不得不节省着使用,附离知道他的箭快射光了,恐惧稍减,在后面紧追不舍。
此时一排黑衣骑兵从西北方斜插过来,在前方扎好了阻截的架式,忠恕见无论向哪方转向,突厥人迟早都会追上,于是心一横,对着前方的拦截骑兵冲了过去。距离二百步,对方开始张弓发箭,忠恕用刀拨掉正对马头的来箭,但马前腿还是中了两箭,好在扎得不深,那马已经被他催打得进入癫狂状态,也不知道痛,直直向前冲去,离得一百步时,忠恕侧身捞住两枝射来的箭,反射回去,对方二人落马。
前方的附离见如此密集的箭雨竟然没把人射倒,反被他射死两人,不由得有些慌乱,只在一转眼间,忠恕已经冲进五十步内,再近二十步,他就可飞扑过去,冲入突厥的队中,没有了弓箭之利,数十突厥骑兵拦不下他。他刚要腾身,突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知道有一枝劲箭对着后心射来,不及回身,长刀向后一划,只听“铮”地一声,箭被拨落了,刀尖竟然被震得乱晃,忠恕心里一惊:这箭手好大的弓劲。不等他细想,又一声尖叫响起,忠恕一听声音就知道要坏,对方这一箭是射向马臀,“噗”的一声响,坐下马猛一仰头,然后轰地侧倒下去。
此时距离当面的突厥人已经不足二十步,忠恕向前腾空而起,连续两个跃纵,冲到突厥人面前,挥刀把当面的骑兵砍到马下,翻身骑到马背上,旁边的突厥人吓得哇哇大叫,四散跑开,忠恕刚想拨马,只听又是“噗”的一声,座下马猛地一跳,屁股向地上歪去,忠恕只得跳到一边。
这时一群突厥骑兵从后面追了上来,一个披着盔甲,背后插着黄色小旗的骑兵跑在最前边,有两道影子跑在他的马前,竟然是两条灰狼,不待忠恕看清,当先的骑兵一抬手,一道黑影飞来,忠恕忙向旁边一闪,一枝羽箭擦着他的鼻子飞过,仅听箭过的啸声,忠恕知道就是此人刚才连续射死了两匹马,他迅捷地从马尸上捡起一张弓,对着来人还了一箭,那人用弓一挡,把箭拨开。这边忠恕再发两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上射人下射马,那人拨开了上面的箭,下面的一箭直贯坐骑前胸,战马前蹄一扑,骑手被摔出去两丈来远。
就在此时,那两条灰狼已张嘴扑了过来,疾如迅雷,原来它们不是野狼,而是突厥人驯养的野兽,忠恕扔了弓箭,挥刀撩划,只听几声嚎叫,两条灰狼被砍成了四截,飞落在几丈外,鲜血撒了忠恕一身。
这时那落地的骑手被人扶了起来,他摔开搀扶的人,抢过一把弓来,连发两箭射向忠恕,忠恕有意与他比试,也是连发两箭,箭乍离弦就猛地伏到地上,只听“吱”的一声,一道箭影从头顶闪过,他刚想抬头,忽觉得右侧有东西一闪,不及细想,脑袋向后一仰,一枝箭擦着鼻端飞过,忠恕大骇:这人的第二枝箭明明射向自己正面,哪知道竟然转弯从右面飞到,他的箭术比自己高明太多了!
忠恕射出的两箭也被那人躲了开去,却把他身后的两个附离射死,那人大喝一声:“好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