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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幽州台 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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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不远,那两个突厥人可能觉得已经远离了乌兰等人的视线,很自然地又走到了一起,忠恕远远跟着,不一会就看到了城门,这是涿州的东门,城门外有条向东的大道直通幽州,那二人径直出了城门,沿着大道向东走去。大道上行人不少,那二人不时回头查看,忠恕借着行人掩护,一直跟在后面。走出去七八里地,大道右侧出现一个村子,那两人回头查看一番,然后走下大路进了村子。忠恕没有转头,继续向前走过了村口,村外有片小树林,他一闪身进了林子,从侧面绕回了村子。这村子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院墙低矮,很容易就看到各家院子里的情形,忠恕不一会就发现一个不大的院子里竟然拴着六匹马,那些马高大雄健,毛色鲜亮,一看就不是耕种用的驽马,背上的马鞍更是显眼,黄澄澄的都是上等品,院子里只有一个马槽,说明这些马不是此户人家蓄养的,那两个突厥人很可能就进了这个院子。

忠恕躲在侧后向里打量,只见院子中有两座房子,正中是青砖青瓦的堂屋,西侧是座刚刚修缮的草屋,他绕到堂屋后面,轻手轻脚地挪到窗户下,倾听屋里的动静。屋里有人说话,是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说的是突厥话,北方的窗户上一般糊着双层的窗户纸,声音透过后有些失真,忠恕只隐约听清“幽州台”“女巫”“月亮”三个词,屋里不时传出杂声,显示里面有不少人,忠恕不敢捅破窗纸,如何搞清这些人的来意是个难题,他决定就守在附近,如果屋里有人单独行动,就突然袭击,抓个活口审问一番。他悄悄拐到前街,看到一个院子空荡荡的,不像有人居住,就闪进侧屋里,透过窗户正好望见那座堂屋的门,有人出来立刻就能发现,但一直等到天黑,那门也没打开,屋里也没有灯光,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忠恕正在焦急,就听吱地一声轻响,堂屋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影子闪了出来,忠恕认出是那两个突厥人中的一个,这人出来后解开一匹马的缰绳,束了束马肚带,看来是想出去,这时,屋里又出来一个人,隔得远,夜色里看不清此人面目,但只看身形忠恕就认定此前绝对见过他,那人在一匹马的背上抚摸几下,然后弯下腰去紧马肚带,看到他弯腰的动作,忠恕立刻辨认出来:这人竟然是在周塞袭击周典一的胡人!周典一惨死,罪魁祸首就是他,忠恕和庭芳恨之入骨,一直思索着如何找他出来,没想到竟然在千里之外的涿州小村子里碰见了,看来突厥人又要重演袭击周塞的一幕,这胡人很可能就是这次行动的主脑,那乌兰也是突厥人,这次他们为什么要袭击自己人,这就想不明白了。这胡人不仅武功高,心计更是一流,忠恕不敢轻动。这时胡人与同伴已经备好了马,一前一后牵着往村外走,不一会就从村外传来马蹄声,听声音他们没回涿州,而是向东北方向去了,东北方百里外就是幽州城。

忠恕推开房门,悄无声息地出了村,展开轻功,循着前方微弱的马蹄声奔去,他自修习清宁生后,只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轻,脚下如飞,快逾奔马,眨眼间就看到了前方的两骑。他不敢靠得太近,保持十几丈的距离在后跟着,一个时辰后,前方道路右侧出现一座黑黝黝的高大建筑,像是一座高台,台脚下有一排房子,被高台一衬,显得很是低矮。忠恕心道:估计此地离幽州不远了,莫非此台就是他们说的幽州台?那胡人在高台前下了马,把马拴在一颗树下,健步登上了台,突厥人则留在台下警戒。

这是一座高达五丈的砖台,上下有三层,忠恕绕到后面,在黑暗处轻轻一跃,上了第二层,听听没有动静,接着跃上第三层,伏在栏杆后面向四下探看,只见第三层台面有十丈方圆,四周都有围栏,台面上空荡荡的,除了中间放置着一个硕大香炉,就只在西北角放有一个大缸模样的东西,那胡人正弯着腰站在香炉旁,看动作好像是往里面埋东西。那天在周塞,这胡人逃跑时随手撒出一把东西,周遭顿时冒起滚滚黑烟,伴随着噼噼叭叭声响,忠恕心中慌乱,他趁机逃走,此人身怀奇怪的机巧玩艺,忠恕叮嘱自己今天务必加倍小心,不再上当。

那胡人在香炉旁摸索一会,又来到大缸处,用手指轻轻一弹,大缸竟然发出金属声,好像是用铜铸成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摆弄几下,又探身到缸里,估计是在设置机关。忠恕判断他们是想在台上设伏,袭击的对象可能就是乌兰一行,不知与“女巫”和“月亮”又有什么关系。

忠恕心想此时这胡人的同伴还没到,他又毫无防备,不如悄悄掩过去,突袭结果了他,为周典一报仇。他刚要行动,突听见二层传来脚步声,忙伏下身子,接着就看见两个人走了上来,刚才并没听到马蹄声,这两个人也是运轻功赶到的,身手想必不低。那胡人听到声音,依然埋头放置机关,显然他知道是自己人来了。那二人双手合在胸前,向那胡人躬身行礼,只听其中一人用突厥话说道:“曹使者,我们到了。”原来那胡人姓曹,与张掖那胡人店老板同族,不知为什么称呼他使者。那曹使者抬起身来,抹了抹手,道:“二位教长辛苦!你们在二层找个地方埋伏下来,听到我的号令就上来动手。”他说的也是突厥话。

教长?这名称忠恕在张掖听到过,是祆教徒对胡天里面教义经师的称呼,难道他们是祆教的人?他见过的祆教徒都是胡人,这两个教长看着像是突厥人。那两位教长一躬身就要下去,曹使者又叮嘱道:“一个时辰后月亮会从东方出来,你们要找个背月的地方。”忠恕一惊,这才留意到今晚是阴天,乌云密布,遮挡住了月亮,这个胡人能算到一个时辰后月亮将从东方出来,难道他会看天象?

那两个教长跳到高台的二层,忠恕听到他们在自己的西面隐藏了起来,此时台上有三个高手,忠恕怕露出行迹,伏低了身体不动。不一会,从西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又有人来了,马蹄声在台下停住,有六个人走了上来,其中一个是忠恕跟踪进村的突厥人,看来这些人是曹使者留在村子里的同伙,曹使者把他们安排到二层的背阴处躲藏,然后轻吹一声口哨,忠恕就听见台下有马蹄声向东面去了,估计是留在台下的同伴要把大家的马赶到东面藏起来。

那胡人独自负手立在台上,抬头看看天,又望望西方,显得非常镇定,看来陷阱已经布置停当了,夜风吹动他的衣衫,发出哗哗微响。忠恕心里盘算,这曹使者八成是要袭击乌兰一行,他们在此有九个人,又躲在暗处,乌兰一行只有三个人,光看人数就处于下风,再吃了暗算,估计好不了,俗话说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不能让曹使者他们轻易得手,可应该怎么出手帮助乌兰她们呢?最简捷的办法就是弄出些响动,提醒她们这里有埋伏,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主意,曹使者固然是敌人,那乌兰等人也来自突厥,潜入大唐意图不明,不如先让他们两家相斗,自己见机行事,如果非要出手,就先制住那曹使者,擒住为首的,其他人就好对付一些,这曹使者鬼主意太多,一会不能和他缠斗,一出手就要打倒他,省得多生事端。

亥时,又从西边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离此还有一里左右,只见曹使者快步走到大缸边,一纵身跳了进去,缸中立刻传出轻微的水声,缸里有水!此时已是冬天,缸里的水必定冰冷刺骨,他竟然就埋伏在水里!这台上只有一炉一缸,只要乌兰等人上台,必定要到缸边看一看,曹使者就在缸中启动装置,被袭击者绝想不到,十九会中暗算,这胡人心思之妙,实是令人惊叹。忠恕正在想着要不要靠近水缸,先把曹使者解决了,刚要挪动,就觉得眼前一亮,抬头一瞧,只见天空中密布的乌云裂开了一条缝,月光洒下,台上明亮了许多,他急忙停住,就一转眼功夫,云缝越开越大,露出了小半个月亮,周围的景物竟然清晰起来。忠恕在栏后已经藏不住身形,四下一瞧,见台面边缘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破败,在南北两边都有几个凹处,北边一个较深,于是弯着腰悄悄挪过去,伏身在阴影里,又把外衣脱下搭在两边,这样除非站在近前,否则不会发现这里藏着人,忠恕从缝隙里向外望,尚能看清大半个台面。

西边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忠恕分辨出来了三匹马,估计就是乌兰三人,想不通她们为什么要半夜离开涿州,曹使者显然清楚她们要经过此地,还要半夜登台,所以才在此设伏狙击,这个古台虽离大路不远,但台面上光突突的,没什么风景,就算有来历有风景,在冬天的夜半时分,登台怀古临风凭吊,谁又会有这闲情呢?其中有种种蹊跷。

在忠恕疑虑之时,马蹄声在路边止住了,一会就传来登台的脚步声,三人很快就来到台顶,忠恕忙向下低了低头。只听一个人说道:“这古台好壮观啊!”是乌兰的声音,果然是她们到了,她讲的是突厥话,深更半夜在这无人之地,自然用不着再掩饰身份。另一人说道:“幽州台年代久远,是中原人的圣坛之一,许多帝王曾在此祭祀,诞生过不少神迹,您看,一说您要登台祭祀,连月亮都出来为我们引路,您的诚心上达天听了。”是达忽尔在说话。乌兰道:“我年轻德浅,新任乌兰不久就被赋予重任,此去祭祀路途凶险,只有用虔诚之心祈祷上天,聆听天的谕示,按天意处事,才能带来平安吉祥。”忠恕心道:原来乌兰是个职位,这姑娘不叫乌兰,她们一直讲祭祀,好像是一个什么教的教徒,祆教没有女祭司,她们不是祆教徒,据说突厥人多信萨满教,三伯就是萨满教的使者,这个姑娘会不会也是萨满教的人?那个曹使者提到的女巫,八成就是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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