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世上只分两种人(1 / 2)
清晨,在巽风宫里痛快闹了一番的魏颉,骑着那匹名叫大白的白马,离开了那座他住了两个多月的道教长公主山。
来到山脚下后,过路的行人纷纷向其投来相当异样的眼光。
此时的魏颉脑袋上扎着道门髻子,脖子上戴着的却是佛门的念珠。
光-溜着筋肉虬结的精悍上半身,身体左右两侧悬停着两柄巴掌长短、泛着微弱荧光的杀人飞剑,一作深蓝色,一作墨绿色。
一条因烈火烧灼而破碎稀烂的深蓝道袍被紧紧系在了腰间,腰际别有一柄模样极为精美的金鞘长剑。
胯-下是一匹毛色雪白的高头神骏大马,恍若白龙,一看就是十分珍贵的稀有品种。
魏颉也心知自己眼下的模样不妥,一下山便直奔山脚下的集市去了。一来是购件得体合身的衣裳,不然总是这副古怪吓人的样子可不行;二来自然是去买些好酒好肉,犒劳一下被亏待已久了的五脏府。
在市集里骑马行了没一会儿,肚皮已“咕咕”叫得直响,昨晚两度厮杀外加徒步逃亡,拼命折腾了差不多一宿,当下肚腹实在是有些饿得紧了。他虽在心凉湖里吞吃了不少灵气充沛的九转宝莲子,但那东西一入肚子即被气府窍穴全部吸收炼化,只能增强真气内力,丝毫不能裹腹充饥,就算吃再多也没用,该饿还是得饿。
魏颉很快寻到沿街的一家小酒铺,简单拴好坐骑白马后,随意在门口挑了张长椅落座下来,继而冲里头大声喊道:“小二,快点来些酒肉!别太磨叽,肚皮都要饿扁了!”
一个肩头披着毛巾的店小二从里屋匆匆而出,哈腰驼背,面色略显尴尬的招呼道:“客官,吃食倒有……这酒啊,是真的没有了。”
魏颉眉头顿时一挑,很是不满地叫道:“你们怎么开店的啊?如何会连酒都没有了?!”
店小二苦笑一下,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犄角旮旯,颇为无奈道:“本来是存着不少的,全被那边那人给喝完了。”
魏颉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一个有点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四仰八叉地躺了一个肚子上盖着张白老虎皮的黑瘦老人。
嘴巴大开露出满口黄哈哈的牙齿,有细微的鼾声发出,睡得甚是香甜,身边除了几十个已经空掉的酒坛外,还有一个深青色的巨大布袋。
“老前辈?”魏颉想不到会在这儿再遇那位于痛思崖传授了自己一式剑招的前辈恩人,准备上前问候几句。
此刻,有一条浑身长满了流脓烂疮的癞皮狗迈着晃悠悠的步子,一点点朝老者走了过去。
那条丑陋到叫人不忍直视的杂-毛病狗,慢步走向了那个放在地上的深青色布袋,它低嚎一声,随即猛地扑上去狠狠撕咬了起来。
“哎!”魏颉见老者的东西被野狗啃咬,正欲前去阻止。
还未上前,听得“砰”的一响,那条本就命不久矣的赖皮狗竟骤然间被弹了开来!
整个身子就那样被猛厉震飞了出去,“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几丈开外的地方,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白发老者结结实实的打了哈欠,悠然眯开了那对本就不大的细长眸子,朝着周围随意瞧了一瞧,抻开胳膊,伸了个看上去就舒服得很的懒腰。
抄起身边的一个酒坛就往口里灌去,发现已经喝得一滴不剩后,撇了撇嘴,一把将那个空坛远远的扔开了,捏着那张盖在肚子上的白老虎皮,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剑尖着地,无腿老人以双剑为足。
他用力抖落掉虎皮上沾的灰尘泥土,将之披在了自己的肩头,弯腰拎起那个将一条野狗活活震死了的深青色布袋,布袋里头发出“哐啷哐啷”的金属碰撞声音,白发老人将布袋的两角系于脖颈,同样将其扛在了背上。
见黑瘦老者站立起身,魏颉快步走上前去,眼神欣喜而恭敬,拱手行礼:“小子能够再见前辈,实乃三生有幸!”
那名黑瘦如松的老者这时候才发现了魏颉的存在,蓦地叫道:“哎呦,在这儿都能遇上,咱们还挺有缘的嘛!喂,你小子不好好待在山上修炼,跑到山脚下来干什么?怎得还这副奇怪打扮,道不道佛不佛的……”
口音依旧是那副难听到足可令人抓狂的“公鸭嗓”。
魏颉当即便将自己如何受到阳生掌教及其徒弟龟年真人的歹毒陷害,险些在山腰茅草屋里被烧死,最后在地下吸得二十年东来紫气,成功以无上剑气手刃仇敌等等事情简略地说了。
“我在心凉湖里大快朵颐了一通,吃尽九转宝莲子,然后就骑马下了长公主山。”魏颉快意笑道,“下山后肚腹饥饿,胡乱找家酒铺想吃些酒肉垫垫肚子,不期就这么巧地遇到了前辈。”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嘿,难怪我发现你的修为底蕴明显涨了不少,你小子上辈子干了啥好事啊,这辈子能有此等机缘!”
“那还要多谢前辈传授我那招‘孤烟直’。”魏颉抱着拳诚恳道,“若非前辈……”
“行了行了,恭维的话就别说了,最不爱听的就是那个。”披着白虎皮的老者摆了摆手,“你小子既已不当道士了,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啊?”
“昔日晚辈曾有幸遇到过‘释圣’一衲大师,大师有言,我若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可骑马去猿猱山青泥寺寻他。”魏颉正色道,“我本就是死罪之身,托了大伯父东方梧桐的关系,才得以拜入道门基地藏身,如今我在巽风宫里大闹了一番,造孽太深,罪上加罪,再无半分颜面去见伯父了,既已穷途末路,也只好去求一衲大师给个出路了。”
公鸭嗓老头点了点头,语气淡然道:“你要去找萧元忠啊,嗯,可以,反正他现在已经没法出青泥寺了,你去陪陪他也挺好。”
魏颉知道萧元忠是一衲禅师的本家俗名,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一衲大师为何没法出青泥寺了?”
以剑为腿的老人呵呵一笑,显然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扭转过头道:“行了,这一通酒水喝得挺舒坦,老夫又要走了,再会!”
见那个身材高瘦的怪老头马上要走,店小二着急地叫道:“喂喂,你还没给钱呢!”
身上披着一张稀世白老虎皮的白发老人摇头晃脑,咧嘴而笑,模样像足了一个活该被揍的地痞流氓、混账无赖,他不过是轻轻吐了两个字出来:“没钱。”
“什么,没钱?!”店小二立马急了,“没钱你把我们店里的几十坛好酒都喝光了?你……你快把身上的那件白虎皮脱下来抵酒钱!”
黑瘦老者发出了一连串类似鹅叫的夸张笑声,满是银须的下巴仰着,仍是以两个字作为草率回应:“不脱。”
店小二差点要被气死,红着脸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天底下哪有白喝酒的道理?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么?拿出来作抵押,不然我这就去报官!”
个头很高但体格却很骨感的年迈老者晃了晃背上的那个巨大布袋,嘿嘿笑道:“我这袋子里的东西倒是值几个钱,要不你来挑挑?”
“好哇!”店小二显然没见到适才那条癞皮狗的凄惨死状,毫不客气地大步走了上来,不由分说就要来取白发老者身后的深青色袋子。
魏颉知道那布袋异常危险,触之即死,见状连忙阻拦道:“哎哎,行了啊,不就是点酒钱吗?干嘛对前辈这等无礼!”
店小二见这家伙模样着实诡异怕人,倒也不敢再行轻佻傲慢之事,低沉着嗓子问道:“那……你来付账?”
“我付便我付!”
魏颉慷慨一应,正欲掏钱出来结账,突然意识到自己下山逃亡得太过匆忙,将东方伯父之前赠给自己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尽数落在了长公主山上,此时此刻真正是身无分文,与旁边那个披着白虎皮的糟糠老头儿压根没什么两样。
正自尴尬万分,有三个“天降救星”从不远处缓缓赶来。
官道上行来了三名胯-骑骏马的男子,衣着装饰无不光鲜亮丽,明显荷包挺鼓,腰缠了不少银两。
魏颉之所以会把他们三人当作那所谓的“天降救星”,只因这三个王八蛋正是那晚在后山心凉湖里联合上演了一出“苦肉计”的人。
那三个家伙从巽风宫掌教公羊重器的手里得了好处,下山后又卖掉了那颗宝贝玉珠,从此过上了滋润且油水足的小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今日早晨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见天气还蛮不错,心情上佳的他们便相约着骑马出来四处游玩。
当然,这三人做梦也料想不到,居然会那么巧地在此处遇到那个着实被他们坑惨了的“道门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