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守门人(2 / 2)
见掌教如此雷霆震怒,身为魏颉业师的鹤寿真人再也站不住了,“咚”的一下也跪在了地板之上,语气万分诚恳地说道:“师父,刚才您也听到了,敬苍是出于好心才将玉珠赠送给那三人的,并非是有意践踏门规啊!求您看在他天资不凡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公羊重器“哼”了一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魏颉良久,开口道:“这个臭小子确实是块不错的武道胚子,但他毕竟犯了重大门规,要全饶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了……这样罢,我罚他去‘痛思崖’上面悔过,每日箪食瓢饮,待够一整年方可离开!”
鹤寿子刘明清见师父同意让魏颉继续待在门派之中,无不大喜过望,忙拍着大弟子魏颉的后背,“敬苍,还不快谢过掌教!”
魏颉正欲依从师父的话叩首谢恩,身穿红袍的阳生道长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嗓音拔高,不耐烦地吩咐道:“快来两个人,把这家伙拖到大院里头,用蘸水的皮鞭抽够两千下,然后带他去痛思崖!”
“是,掌教!”两名小道士听从命令,将跪在地上的魏颉从清净堂架了出去。
“师父,这……”刘明清正准备替徒儿求情,怎料却被阳生道长狠狠瞪视了一眼。
“那小子偷了我派的两颗九转玉珠,我打他两千鞭当作偿还,这有何不妥?!”巽风宫无上真人公羊重器肃声喝道,“你若再多言一句,我多加一千鞭!”
作为弟子的鹤寿真人只好乖乖噤声。
堂外的大院里,魏颉主动脱掉那件深蓝道袍,被两名小道士用沾了水的皮鞭抽足了整整两千下,后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令人完全不堪直视。
性格十分倔强的他故意不使用半分本命真气护体,纯以肉躯受刑,铁骨铮铮,强忍着透骨挠心的剧烈疼痛,直到昏厥过去都没有吭出哪怕一声。
千记鞭刑结束后,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的年轻人魏敬苍,被两名负责严格行刑的小道士像扛死猪一样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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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思崖。
位于道门长公主山南峰的腰间处,一面靠近山体墙壁,其余三面皆是黑黢黢的万丈深渊,一旦不幸跌落,必然粉身碎骨、尸骸难觅!
那一日黄昏时分气温骤降,秋意浓郁而寒气大涨,魏颉腰间悬着那个小师弟偷偷送过来的酒壶,手中拿有那柄已然认主了的红等血灵朝天阙。
登临崖边,举目远眺。
山间云雾缭绕,空谷深不见底。
抬起头高高仰望,但见穹顶霞光无边,如有一条鲜艳绝伦的紫绸挂在东方天空。
淡淡落日余晖倾洒而下,四周景色唯美,仿似一副绝世画卷,叫人不由得升起了一股遗世独立之感。
魏姓年轻人忽然想起昔日在某本书上读来的一个句子——“孑然一身行天地者,并非孤独,而是孤高。”
他抿嘴而笑,猝然间拔剑出鞘,于石崖平台之上,专心习练起了某套顶尖上乘剑术,毫无疑问,自然是年幼时父亲悉心传授予自己的那门大漠星辰诀。
练了大概足有两柱香的功夫,魏颉缓缓停了下来,他右手握着红等血灵剑,左手拿起悬在腰间的酒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口,放声叫道:“真他奶-奶的痛快啊!什么痛思崖呀,依我看,此处不妨改叫‘痛快崖’比较贴切,哈哈!”
将血色剑刃归入金鞘之中,接着张开双臂,蓦地大叫一声:“飞剑出袖!”
话音甫毕,两柄不过巴掌长度的细小飞剑,从其两袖之中疾速蹿出。
一柄呈深蓝色,名“雪满山”;一柄呈墨绿色,名“冰塞川”。
两剑颇具通玄灵性,恰如两条活跃小鱼儿一般在剑主的周身萦绕盘旋,欢脱不已。
如今的剑修魏颉,已然能够做到在三丈的距离以内不用任何本命真气便可御使两柄通灵飞剑了。就在他很为自己当下的御剑本事沾沾自喜之际,两柄小剑竟蓦然失去了牵引,疾往悬崖下面飞去。
魏颉脸色骤然大变,急忙喊道:“哎,回来,回来啊!”
当他快步奔至崖边的时候,有一个身影从漆黑好似九幽地-狱的悬崖底部飞了上来。
只见来者肤黑且瘦,形如一棵枯槁干瘪的百年老松,满头霜雪长发,穿有一件淡灰色粗劣布袍,肩头披了张面积不小的白老虎皮,后背扛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深青色布袋。
无腿亦无足,膝盖之下,以两柄明晃晃的精美利剑为足。
两剑的剑尖,稳稳抵在两柄细小飞剑之上。
魏颉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位驭剑悬停在半空的灰袍老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铮!”老人来到了崖上,两柄代足长剑与地面相碰,发出一记较为清脆的撞击声。
“喂,臭小子!”
白发老人手里紧紧握住飞剑冰塞川与雪满山,他瞪着眼睛,用如同公鸭一般的嗓音问道:“这两柄飞剑,你从哪儿得来的?”
黑瘦老者的嗓音虽然异常噪杂难听,却莫名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无上威严,魏颉不敢有所隐瞒,也不怕泄露天机,便将自己在濠州落剑城外树林里的机遇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身披白虎皮的高瘦老者听罢,“嘿嘿”一笑,依旧用颇为刺耳的公鸭嗓音道:“你小子,还真有点机缘呐!纤丫头为救你的命,舍掉三尺玲珑心也就罢了,擘小子主动放弃四分之一的本命元神,往你体内注入六道无上剑气,这就有些太过慷慨了。至于小李子,居然把雪满山和冰塞川都送给你了,他-妈的,那个小王八蛋心里头还有我这个师父么?”
魏颉听眼前之人竟将周云纤、杜擘和李太清三位天庭大剑仙唤作“纤丫头”、“擘小子”和“小李子”,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于是小声试探性问道:“老……老前辈,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身后扛有一个深青色布袋的干瘦老者并不愿搭话,他指了指魏颉左手拿着的酒壶,用几乎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你那个壶里装的是不是酒啊?给我喝一点儿。”
魏颉忙不迭将酒壶递了过去。
老者一把接了过去,仰头痛饮起来,似乎他的这个“一点儿”,远比常人的“一点儿”还要多一点儿。
一壶粗酿酒水顷刻被喝干,老者颇为舒爽恣意的“嗝”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随即便狷傲无礼的高声骂道:“呸,这什么破酒,真他-妈的难喝!”
魏颉心下无奈,挠着头心下暗道:“难喝……难喝你还全喝光了,这要是好喝,你不得把壶都给吃了啊?”
身形高长如松的老者眼神慵懒,用那只干瘪嶙峋的枯手摸了摸灌满低劣米酒的肚皮,瞥了魏颉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夫并非什么神圣,不过是一介‘守门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