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弹琴(1 / 2)
凤栖宫
傍晚,天边掠过一道惊雷,巨响震耳欲聋,电光骤闪,暴雨倾盆而下。
对于雷雨夜里的恐惧似乎刻在了灵魂。
宴涟漪手指一僵,脑中一片空白,烛光摇曳,那本医书从指尖滑落,顺着桌子掀翻在地。
身子靠在背后的屏风,蜷缩在椅子上。
不愿他人,看见自己这狼狈模样,半响,眼神落在角落的木盒上。
打开从中拿出琴,手拨出第一个弦音。
从小便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
不仅是因为诗词歌赋的精湛,她还有一项弹琴高手,连姜原都不知道,她还会弹琴。
弦音如落在空气里,似乎将暴雨的声响掩埋,让她心里惊慌少了许多。
她拨弦,微弱的光晕在她眼底跳动,转而一滴清泪滑下,弹指间苍凉入骨。
电鞭划过长空,暴雨倾盆如箭,重重打在青石地面。
姜漓撑着的伞,一路风尘仆仆,但怀中锦盒还完好无损。
一个月了,他终于不负嘱托,将这珍贵药材寻来,且有信心将郑美人的身子治好。
今日回宫,他便匆匆来凤栖宫报信,没想到却赶上这狂风大作、瓢泼大雨。
廊庭不避斜雨,他身子湿了一半,眸光一动,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她好像很怕这雷雨天气。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雷声间,听见一阵琴声,犹如万军从中一马当先的气势,从她的殿内传来。
声音不像寻常乐女们弹的闲婉柔靡,而是慷锵有力的十面埋伏。
他脚步一怔,被这乐声吸引,一时间宛如踏足竹林阴翳,四面风声鹤唳,刀剑相争,敌军步步紧逼。
半响,声音停歇了,他敲门不应,驻足喊:“娘娘?”
宴涟漪拉开门,外面是少年熟悉的单薄身影,一身墨色阔袖长袍。
凌乱的发丝被雨打湿贴在鬓角,面如冠玉的清润公子。
看见她时,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复杂情绪的光芒。
“质子殿下?”
她不想他再站在檐下淋雨,于是微微侧身让他进来。
见了礼,掏出怀中的锦盒。
在她面前打开:“娘娘,微臣明日便开始着手治疗郑美人的落红之症,不久便能全愈。”
她探头一望,那盒子中央似一个白色的灵芝药材,枝干叶瓣皆是白色,即便光线昏暗,也能隐隐看见那药材经络上光华流转,竟比任何玉材都要剔透华美。
看见她专注眼神中惊艳又好奇的神色,平日里那威严又霸道的淑贵妃忽然不见了,眼前只是个桃李年华的姑娘,发髻散乱,流苏颤动。
“本宫信你”许久,点点头,伸出手将锦盒往姜漓推了推,好像信了他的话。
他低下头,喉结滚动。
沉默半响。
他凝神沉思了片刻,微微扬起眉,忽然问道:“娘娘为什么害怕雷声?”
看着他关心的神色,却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亲自下旨赐死她,但是说起梦里的事情,未免又显得太过荒诞。
良久,她只能垂下眼眸,微微摇了摇头。
见她不愿回答,他也没有追问,只是神色变得格外柔和。
轻轻说道:“若娘娘害怕,可以来寻微臣,微臣会一直陪着娘娘,不会让人伤害娘娘。”
他唇角带着温润的笑意,一双眼睛亮若星辰,带着抚慰的意味注视着,竟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遇到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甚至不愿牵扯身边的人。
可如今看着姜漓眼底的温柔,竟觉得很安心,似乎有他在身边,外边的雷声也显得不可怕了。
“殿下,本宫有时候很羡慕你。”
转头向他,声音很缓:“做事自由,不像本宫,在这深宫里慢慢闷死,也不能反抗。”
他微微一怔,仿佛被这含着哀愁的话语蛰了一口,皱着眉,心中感受到一阵酸疼。
若有朝一日他当上皇帝,便助她出宫,才稍微缓和了些。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梦,她有了新欢,大婚,所有人脸上都是幸福和喜悦,唯有他一个人孤家寡人,求之不得。
外面的雷声歇了,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屋檐上。
宴涟漪昏昏沉沉,半晌,没等到姜漓回话,又倒在桌子上,半酣入梦。
独自站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的睡颜,眉目精致如画,那种闷闷情绪浮在她脸上。
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偏执的、想要独占她的心头,理智知道不能强求,却依然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自言自语般缓缓开口:“娘娘,微臣不愿意你走。”
声音太过微弱,被雨声掩盖得几乎消散,烛灯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