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十七_馨送白头(2 / 2)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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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年前,许是被时光冲淡了,小公主终于肯来私塾读简。
结果每次来都能遇到夫子在亭内饮粥看景。
两位内郎很久以前便在堂里开始讲些新物件儿,原来是单讲给书温听地,后来几个童子晚走了会儿,发现两位内郎竟开单独给乡下小子开小差,而且讲的什么草脾药性啊、什么经脉穴位啊,自己听都没听过!于是一个个地口称先生,堂后自觉地听两位在那“噫乎“、“哉也“,讲的虽说一多半废话——听不懂的当然是废话……虽说是废话,却也不恼,因为很有意思,于是堂后晚走地童子越来越多,两位“噫乎”“哉也”地时间也越来越长,木桶里地粥也越来越多。
这也不怪两人废话连篇,一是二人从来深居王宫,没有这等卖弄机会,二来是他们俩肚子里的学问其实也没那么多,不像花老头一样讲个十年八年不重样,只好新碗里面倒旧水,讲到最后,书温发现两位竟是将一开始讲给自己听的物件儿,换了些词、添了许多废话讲于众童子听,听得众童子大点其头,一时间也是摇头晃脑,满嘴“噫乎兮”、“搓乎”,直听地二位满脸春光,书温觉得好笑,也不拆穿。
后来他发现藏简阁里老是少简,虽说少地都是自己快翻烂的,但遭贼也是大事!于是留了心,结果发现竟是这两位一前一后地偷拿了简,回家暗读!待二人又一前一后地将简返了回来后,他一看,记载地净是些奇花异草、疑难杂症……没过多久,果然在堂上听到二位讲那些简中之花草、离奇之病痛,二人一个讲得比一个有意思,果然少了那些玄奥地废话……二人常常为了比谁讲得好,争得面红耳赤。众童子也是慢慢发现二人明争好斗地怪癖,而且有时能争上一天,要是分不出个胜负,就要拉上他们,看众童子支持谁的观点多,谁便赢了!一时间,堂内争论之风大行!更是由这些贵族子弟在王城带起了辩论之道……
当然,那都是后话。
她不知道,每次夫子下堂后都来这里等她,见得她的影子,便也学着里面二位郎声“噫乎兮”、“哉也”……堂内众人听了,立刻知道三人要跑路了……正门会遇上公主,三人只好翻窗,蹲行偏廊躲回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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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遇夫子吃粥看娇鸟与艳阳争空;夏天遇夫子吹粥看彩蝶于花蜂共舞;秋午遇夫子饮粥看秋风扫落叶;雪后又遇夫子持粥看老松万年青!
反正不管她何时来都能看见不变的夫子和那碗变化地粥,那碗放在石凳上,有时是空的,有时被喝了一半,有时正被夫子拿在手中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口未进地放在石凳上,再看夫子,已经面容安详地睡着了……
一年四季,除了那变化莫测地碗,还有不曾变过地三院——三院和脚下的行廊总是那么干净、整齐,再也没了往年的杂乱多尘。
今天有些不一样,景色并没有那么干净,西院那棵青松竟然被雪吹断了!倒向间亭,砸乱雪花,在原地留下一个碗大的疤——甚是难看……雪忽然就停了。
小公主走进亭子,忽然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响亮地喷嚏,可惜堂里正在大笑,没有听见这里的动静。
还好四下无人,小公主有些脸红,抹了抹鼻涕,“花夫子,不知羞!呼噜打得震天响……”,小公主笑道,然后发现今天夫子并没打呼,睡地很安生。见他没反应,噔时眉目一勾,丢了手巾,偷偷将鼻涕抹在夫子地白胡子上,触手冰凉,刺得她咯咯直笑,“老夫子,不知羞!睡觉还要流口水!”,笑了一阵发现他还是没醒,觉得很是无趣,又听得堂内李内郎“噫乎兮~”,便向堂内走去。
忽然又退了回来,解开裘袍,盖于夫子身上,“老头子可别冻死拉!”,说完向着堂内走去。
书温早已与那些同窗融成一片,在堂内就粥听两位内郎“噫乎”、“哉也”地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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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正讲到有趣处,众童子大笑,赵内郎刚开口:“非也非……”,门被推开,一阵阴风吹进大堂,平了众童子笑,哑了两位内郎。
一时间,堂内鸦却无声,两位内郎也是卡住了,赵内郎一句“悲乎”还没出喉就被小公主瞪了回来。
书温最先反应过来,吓得忙钻到案几下,心道花夫子怎么放地哨?没拦住小公主,这下好了,自己连翻窗走地机会都没有。
小公主还奇怪,花夫子在外面睡觉不理自己也就罢了,怎么在私塾也能看见这两个木头?
忽然注意到四座皆静,更是疑惑;大家意外地看着小公主,又同时扭头看向后座——那是小公主的案几,至于为什么在最后面,当然是方便小公主睡觉。
小公主一愣,大家今天是怎么了?刚要发问,赵内郎说话了:“噫嘻!原来是三公主驾到,半年未见,今日一见,我等三魂七魄已去其之二四也……”,李内郎见他一紧张越说越离谱,忙抢到:“张内郎万万不可,愚等皆知三公主貌才无双,你今日见一面就丢了二魂四魄,那明日相见岂不是三魂七魄皆丢?断断不可,断断不可也!”,小公主听得莫名其妙,但还能听出这两人是在夸自己,不免心情大好,赵内郎忙接道:“呜呼,对及!对及!李内郎说的是……三公主贵体安康否?不知今日为何有了兴致来堂?”,赵内郎擦了擦额上汗珠,作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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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噔时就不高兴了,这是要管自己啊?,丢了兔子道:“本公主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干你何事?”,李内郎一见他又惹恼了小公主,忙转移话题道:“是是,小公主之才,我等五体伏地,然不知有无见着花夫使哉?”,那兔子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好不容易脱了小魔女怀抱,又嗅到熟悉气息,于是四处溜达,一抬头忽然就发现面前多了对眼珠子,吓了一跳,看着那漂亮的脸蛋,不由觉得好生熟悉,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书温在案几下听着二人一个丢了魂一个丢了魄半天,又见那灰兔从小公主怀中丢到地上,摔了个头晕眼花,正觉好笑,忽然那兔子蹦蹦跳跳,朝着自己这边来,心下叫苦。趁兔子发呆,伸手捉了,以防被小公主听见动静发现。听到问花夫子去哪了,他也好奇,不知为何没拦住小公主,更是竖起耳朵听。
“那小老头儿在外头睡下了,根本不理人……还下着雪,本公主问你们,为什么把花夫子赶了出来,你们却在暖屋里说笑?”,小公主人畜无害道,却说得众人大惊失色,赵内郎本来还在作揖,一个没站稳,跌坐于地,李内郎也是脸色苍白起来。
“夫子!”,“夫子!”,“花夫子……”,几个童子从案上起身,朝外面奔去。
半晌,忽听得外面一阵哭声,“夫子升天了!!”。
“夫子升天了!夫子!”。
“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