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舞 · 初情(1 / 2)
玄铁既出,顺利交付到剑师手中。振奋人心的消息起于大河之地,乘着盛夏火热的风儿传至四面八方。远上崇山峻岭,下达绿野翠谷,终使各处的追寻者们纷纷停下脚步。星徒们在尘世中肩负的使命,就此宣告结束。
篝火燃烧的夜晚,河姆村众开始欢聚庆祝。伴随着极富节奏的合掌拍击,有六位年轻女孩举着小竹竿跳起撑船舞。她们的动作可谓整齐划一,较好模仿了船儿激流行进的画面。同时女孩们还奶声奶气,‘咿呀呀’哼唱出对河神的敬慕。
一曲舞罢,观者意犹未尽。在更为热烈的掌声鼓励下,又有七位背着竹篓的少女蹦蹦跳跳出场。她们个个青春洋溢,不停地表演弯腰起身。并且拈指迎香,置于鼻尖轻嗅。大家轻易都能看出来,这是满带生活气息的采茶舞。
笛声悠扬,又有八位年长些的妇女粉妆移步。当她们踮起足尖来回跳动时,总是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人们猜测其中想要表达的寓意,应是在传递一种怀抱婴儿的母爱之情。
正值观者为此感动,欲要流下幸福的眼泪时。妇女们突然出乎意料,‘嗨’地一声齐齐转身甩手。就这个吓人的举动,绝无可能意味着要把无辜的宝宝给摔到地上。人们顿时恍然大悟,所见实为浣纱舞。该舞蹈生动描述了一群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妇,抱着一大堆衣服来到河边洗衣的快乐情形。
群舞翩翩,独舞奇绝。
手鼓‘咚咚’敲响,银铃声清脆而密集。来自异域的碧眼女子身穿晶亮舞衣,以惊世骇俗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眼前。她极富挑逗性露出了圆润肚皮,舒展手臂扭摆腰肢,抖动诱人酥胸。她还用赤裸的双足踩踏火星,匪夷所思震颤翘臀,粉碎所有节奏。
喀丝莉的火焰献舞慑愕人心,热辣胴体带来的感官刺激,成功唤醒观众对原始欲望的强烈渴求。舞者激情展现的美丽诱惑,本源于灵魂深处的无声祈祷。这不仅是为了取悦现场每一个目不转睛的男子,也包括每一个羡慕嫉妒的女子。当然还要致以敬奉世人口中称颂的河神,以及所有那些为存在而存在的诸天神明。
东洛怀抱玄铁站定主台中央,四位冰河星徒分列身后左右。今夜最后的高潮来临时,剑师才是确定的唯一主角。
“以星辰为名,以大河为证……。”剑师郑重开口,很有些早年他大伯李淮尚的沉稳风范。
“醒醒……快睁开眼瞧瞧,你爸爸要发言了。”台子底下,采玉使劲狠掐怀中婴儿的耳朵。小家伙整晚都在熟睡,怎么吵也吵不醒,完全错过了许多热闹的歌舞场面。马上她老爹的精彩誓词就要开讲,可不能再错过了。
与此同时,剑师顿住话语向人群中扫了一眼,瞄到了怀抱婴儿的媳妇。剑师所见失望,他媳妇只顾低着头,还在跟名玉嘀咕啥呢?有什么说不完地悄悄话儿,不能回家再说?娘儿俩怎么也得多走点心,在这庄严神圣的时刻,用倾慕崇拜的眼神来仰视他不好么?
剑师无暇再等,就在这庄严神圣的时刻。他重新把目光抬起,坚定平视前方。目之所及,心之所向。仿佛在那熊熊燃烧的烈焰中,看到有神明威严注视的幽深瞳眸。且慢!为何在摇摆不定的火光显现中,竟然出现了一对疯狂颤抖的胸乳。
刚刚那个……太闹了!
可怜的剑师就这样呆站着,不幸冷场。张口结舌变作个傻模样,把已经准备了几天的台词忘得精大光。人群安静下来,仍然翘首期盼。全场的目光投射一处,聚焦在剑师窘迫的脸上。
台下诸人到此参加聚会,都是为了图个热闹寻开心,借着由头起舞欢歌。哪有谁真正相信什么遥远的古老传说,关乎中原世界的未来等等事情。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慷慨激昂的誓词并不比变个戏法来得有趣。玄铁出现在河姆村的重要意义,恐怕还不如碧眼女子来自异域的火辣热舞。
剑师深长吸气,努力摒除一切杂念。时代赋予的使命,前辈先贤的重托。神明威严的注视,喀丝莉诱人的胸……别乱想!以星辰为名大河为证什么的已不重要,说出来也没谁会明白弄懂。今夜氛围是多么轻松愉快,无需长篇阔论于此繁述。莫如用精练简洁的表示,远胜过任何千言万语。
“铸剑……。”身后的星徒冰冷开口。
“铸剑……!”善良的人们齐声附和。
“铸剑……铸剑……。”剑师缓过劲来,奋力举起手中玄铁。他既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此刻将背负起所有压力,真诚将心声袒露:“铸剑……铸剑……铸剑……!”
“好可笑……。”采玉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对着怀中婴儿数落:“你爸爸刚才太紧张了,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酣睡在母亲怀中的名玉,终于睁开了双眼。她在襁褓中扭动身体,有理无理先张嘴‘哇哇’大哭。对于小婴儿来说,不管是饿了还是尿了,这就是最简单直接的表达方式。此刻,当台下观众皆为剑师振臂欢呼的同时,惟有她反以清亮的哭声回应。
彻夜狂欢结束后,篝火熄灭,群星消逝。前来庆祝的乡邻村众各自散去,星徒们也要依依不舍告别这里。在喀丝莉的热情建议下,几位师兄妹难得达成共识,决定不再坐船回到冰冷的北方,而是跟随一支路过的大篷车队伍到处行游。往后余生就这样快快乐乐,打起手鼓唱起歌,遛到哪儿算哪儿。沿河的淳朴村落,中原的秀美山水。无论是什么地方,都值得去走走看看。
“东洛哥,锻造玄铁的事情全交给你了。”临别时,喀丝莉的眼里涌动泪水,满含难过与不舍:“也许我们今后不会再见面,也许未来剑成之日,我们还会相聚在一起……关于命运的安排,又有谁能知道呢?”
“不管你去往哪里,我都会祝你永远幸福快乐。”剑师明显也动了真情,眼睛泛红,忆及当年:“还记得那会儿,我们冰河初见的时候,你才是个点点高的小丫头。没想到啊!时光有如施展魔法。不知不觉中,竟把你变得如此光彩照人,妩媚成熟。”
“东洛哥,那是你从没留意过我。”碧眼女子语气幽幽,且又前进一步贴近了剑师。
腻歪了半天,说走还不走,究竟想干嘛呢?当我不存在么?站在旁边的采玉十分警惕,密切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喀丝莉转过脸对着采玉笑道:“嫂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不要介意。”
“呵……我当然不会介意。”凭借女人的本能直觉,采玉预感到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不自觉把怀中女儿抱紧了些。
果不出所料,喀丝莉轻轻踮起脚尖,凑到剑师跟前深情一吻,并把那艳红的唇印留在了剑师的面颊上。剑师外表看似波澜不惊,站着纹丝未动。但是内心汹涌澎湃,很明显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爱了……爱了!”喀丝莉洒落泪水,快乐的转身旋舞。接着又强行亲了采玉一下,顺带着也亲了小宝宝一口:“再见了,小妹妹!再见了,哥哥嫂子……我将要去远方,要去寻找世间的甜蜜和浪漫。也该去好好地享受生活,也该去谈一场恋爱了。”
大篷车队伍离开村口时,一直安静坐在车尾架子上的另几位冰河星徒,忽然间情绪失控,远远朝向剑师夫妇激动挥手,像是在最后时刻寄予了他们全部的感情。铸剑时代自百余年前开始,其间历经了无数人前赴后继的不懈努力。如今虽已渐近尾声,但只要最后一块玄铁还没有被锻造成功,那么这个充满梦想的伟大时代就还没有结束。
河姆村剑师应时代之约,领受重任,没日没夜地拼命干了起来。他先把玄铁投进熊熊燃烧的熔炉,眼睁睁看着‘小妹妹’在烈火中变得松软赤红。熔炉已被巫师祝祷过,能熔化世间最强硬的金属,这个没什么问题。然后再把玄铁放进取自大河的冷水中‘嗤嗤’淬炼,用火钳夹住放在砧台上,奋起铁锤反复敲打。铁锤同样被加持过法力,挥舞起来格外有劲,这个也没什么问题。
实遇问题,不言自明。既是玄铁,不同凡铁。铸炼过程除却耗时费力,必要剑师因材施教,加入某种心念才是关键。这个曾经困扰前辈大能的难解问题,可真是让继任的剑师大伤脑筋。
有天晚上,剑师坐在家中苦思冥想。他虽默然不动,胸中却翻涌着各种复杂情感。既富含坚韧不拔的意志,也充满百折不挠的决心。但他觉得如果把这些雄壮力量注入到‘小妹妹’体内,也许不一定对路子。
剑师认为有必要别开思路。
他下意识双手捧胸,细细回味触碰玄铁初时,心中油然而生的莫名情愫。如气泡轻盈易碎,如蛛网纤细透明。那种根本拿捏不住,又想倍加呵护的切切之心,会不会是初恋的感觉?
关于恋爱这种小事,剑师感到特别茫然。他刻意斜眼瞅向媳妇,觉得应该虚心向高手讨教。相信在这方面,他媳妇应该属于大师级别。
“呵……想知道什么是初恋的感觉吗?”采玉正在给婴儿哺乳,听到求教后不好好回答问题,倒过来撇嘴反唇相讥:“你从前有在意过吗?说实话,你个老男人现在问起这个,我都怀疑你是何居心……?”
“我不是为了铸剑用嘛……就是没找到那种感觉,所以才问你啊。”剑师本来有些心急,现在有些恼火。
“即便经我嘴里说出来,对你管用吗?”采玉有怨报怨,嘲弄剑师:“况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在该相爱的年纪不用心去好好恋爱……如今后悔迟了吧。”
“好媳妇,求求你。我其实很早也在爱着你,但就是为了别的事情,差了那么一点点感觉而已。”剑师当下有求于人,只能转而低三下四:“你自己不也说过,玄铁和你都是我的最爱,本来就无甚差别,而你我本该同心……。”
“哈哈!我那会儿说这话的时侯,可是为了要生孩子。”采玉得意洋洋把怀中婴儿竖着抱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要防止小家伙嗝奶:“而现在,我的心愿已经达成。实话告诉你吧!你那些破事我根本就没兴趣……。”
话音未落,‘嗝’地一声。枕靠在采玉肩头的婴儿还是吐出一大口奶,把她前襟后背弄得到处都是。
夫妇俩及时结束不愉快的对话,手忙脚乱一通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