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马国斌走到前台,看到里面摆设的各种好酒,肚子里的酒虫突然又活跃了起来。他拿起一瓶剑南春来回“品鉴”着,五十二度的味道仿佛隔着瓶盖都能被闻到它的香味。看着生产日期,他觉得要是再存放两年,味道一定会更为醇香。
看了看前台酒柜上的各种美酒,马国斌只能干吧咂吧咂嘴,兜里的子儿根本买不起这些好酒,这才是真的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看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就先偷偷遛达到对面的小卖部买瓶高粱白。
出了餐厅,马国斌在院子里享受着十点钟的阳光。这里没有煤粉,没有木屑,没有潮气,没有光屁股的男人。自打马国斌来十圪节煤矿工作以来,这么些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去享受半晌午的阳光,这才是他来煤矿工作的目标。只不过他通过一条腿的代价,才换来了现在的工作。至于未来是怎样的,从他在井下出事故的那天起,就再也不敢想未来的事情。
马国斌哼着上党梆子来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部,掏了掏口袋发现自己也只能买瓶高粱白了。接过售货员递出的酒和零钱,就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裤子,低头一看,原来是志文家的小子——梅禧。马国斌把两毛钱递给了售货员,买了四块糖给了梅禧,梅禧开心地接过,跑出商店没了踪影。他担心梅禧怕出个意外,赶紧就追了出去,正好碰到彩凤蹲着批评梅禧,马国斌这才放慢脚步。
“彩凤,你们娘母俩这是出来耍啦?”
“哎呀,原来是国斌哥啊。我这不是在前面小卖部买个拉锁,梅禧一下就撒开我的手跑到前面的小卖部了。”彩凤起身摸着梅禧的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说呢,他肯定是在小卖部认出我了,就拽了拽我的裤子,你可得看好孩子。附近小煤窑那么多外包工,抢走了梅禧,你可在家哭吧。”
“就是说嘞,吓得我刚才赶紧就去追他,找了两家才看见他自己从小卖部跑出来了。多亏你呀国斌哥,快谢谢大爹。”彩凤推了推嘴里塞糖的梅禧,梅禧躲在妈妈怀里,害羞地说了声谢谢。
看着小家伙调皮的样子,马国斌也笑了,其实他特别想生个男孩,可家里的生活条件太难了,所以两口子也没敢想那么多,只盼着能把冬梅抚养成人就行了。
“国斌哥,你调到招待所上班了?”
“谁和你说的,你咋知道嘞?”
“今天我带梅禧出门耍的时候,嫂子和我说的呀。”
“哈哈,今天第一天上班,就是换个工作环境吧,没有个甚。”马国斌之所有没给媳妇早早说调工作的事情,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媳妇的嘴和棉裤腰一样,啥都往外说。这可好,上班第一天别人就知道自己调工作的事情,这巷子里的人估计都要知道了。
“哦,那我带孩子去广场玩去啦,和大爹说再见。”彩凤也知道马国斌的脾气,俩人也没啥好说的。带着梅禧再次道谢,完事儿母子俩便去广场玩耍了。
从供应科到办公楼前的大坡上只有偶尔经过的拖拉机,还算是安全。但彩凤还是担心儿子,牵着梅禧的小手哒哒哒地往前跑着,只要梅禧敢松手,她就连喊带骂地让儿子慢点。走到通讯科时,她又忍不住的晃了一眼成绩单,不知道哪个好事的人将成绩单下面的部分给撕掉了,残破的红纸在风中凄凉的漂荡着。彩凤只能看到一部分人的成绩,望着自己不上不下的名次,她心里向老天爷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自己能分到一个离家近点的单位。
别看梅禧年龄小,精力却是十分旺盛,彩凤一直把他追到半坡,才一把抓住儿子的衣领让他站住。母子俩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对方,小家伙忽然要妈妈把他抱上花池上的围栏。由于围栏是红砖砌成的,所以上面站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在儿子百般无赖的纠缠下,彩凤只能抱起他放在围栏上的平台,小家伙站在高处往下看,围栏的另一侧是高达七八米阶梯型花台,吓得梅禧带着哭腔紧紧抓着妈妈的手不放。为了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儿子,彩凤还是拉着梅禧的手,让他放心地朝前看,大步地走到围栏的末端。小梅禧听了妈妈的安慰,一步一步的慢慢挪着,渐渐由挪步变成了慢走。感到没有危险的时候,他居然想挣脱妈妈的手往前小跑,被彩凤一把抱了下来,并以苹果作为条件,带着儿子赶紧回家做饭了。
志文每次上八点半或者四点班,都是母子二人在家吃午饭和晚饭,其实彩凤最发愁的就是做两个人的饭了,要不是家里有梅禧在,自己一个人连灶都不想碰。走在铁道两旁,彩凤拉着梅禧的小手,梅禧走在铁轨上来回左右晃动着,母子二人发出了嘻嘻哈哈的笑声。梅禧笑是因为单纯的童心,彩凤笑是因为她想起昨晚志文在这里被小凯吓了一跳还溅上了尿。
走到巷子口的母子二人,看见靠墙停着一辆飞鸽牌的二八自行车,彩凤惊讶地领着孩子往里走,果然是彩凤她爹田喜良在围观邻居们下象棋。“爹,你咋来了,今天不上班了?”彩凤走到她爹后背轻轻地拍了一下,田喜良看见闺女和外孙回来了,才恋恋不舍地抱着外孙进了屋。
回到家中,彩凤先给她爹倒了杯热水,然后坐到跟前说:“爹,你来弄啥了?”田喜良逗着外孙笑出来了一脸的褶子,抬头说:“你妈让我来看看你,听说最近供电系统又考试分配工作,你妈知道你这个闺女从小就死倔,还不服输,我来就是开导开导你。志文不在?”
“嗯,今中午就我母子俩。”反正志文中午也不在家,彩凤正好留她爹在家里吃顿饭。她一边干着家务,一边和她爹拉着家常。“爹,最近跃进学习咋样,你有没有被他们老师叫去见家长?”
“你弟就是欠揍,打一顿呀好好学两天,隔两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就是欠的,你妹彩玲可就省心多了,明年争取考个技校,学上两年毕业就能参加工作了。”
“和你说,你越打越不行,这个年龄的孩子都逆反的可严重嘞。”
“放屁,小树不打不成材。兄弟姊妹里也就属你最省心,但就是这个脾气,死倔死倔的和我一样,能把你们这个几个兄弟姊妹养大成家,我就算是完成一项大任务了。”
“你当时生那么多干嘛,就生我哥一个人得了,省得这么多麻烦。”
“你说的那不是屁话?当时恁娘响应国家号召争作‘英雄母亲’,那都是发过证书嘞,你见过谁家就一个孩子的?那都是生不出来的才生那么一个。不像你们现在计划生育不让生,俺们那个时候是鼓励家家户户多生孩儿。”
父女二人一提起家里的事儿,就容易上头,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彩凤和她爹一提家务事儿就起火,就上头。而且俩人越说越急,抛开十圪节普通话直接用河南话谝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