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司徒府内(1 / 2)
窦固与班超进得门去,各处庭院、堂阁、楼宇均早已点起灯火。二人都是第一次前来邢馥的司徒府,见两名带路甲士顺着干道径直向前,沿途吏员与军士往来不断,若是如此下去,不免还真要撞上王康,到时被他认出,岂不是弄巧成拙,自投罗网?
就在二人暗中焦急之际,忽见这两名甲士转入斜刺小径,方才放下心来。
总算找到一个夜黑人稀的机会,二人悄悄对视一眼,然后突然出手,将这两名甲士击昏在地,换得其衣甲,并把他们拖入旁边的竹林之中,捆绑起来,撕下身上粗布,塞入口中,令其醒来后不得声张。
接着各自从地上拎起其所执的大戟,戴上头盔,回到干道之上,四处寻找关押囚徒之所。
但要想在此处,寻找一个被抓之人,谈何容易?
司徒府占地广大,府、院甚多,又是黑天,还不能开口打听,以免惹人生疑,进而耽误大事。
二人转了多时,反倒不时被人盘问,差点露了行藏。
正当无计可施之际,突然听得远处隐隐约约有人叫嚷,窦固忽道:“不好,这是窦宪在叫!”
班超连忙停下脚步,凝神倾听,果然是窦宪的尖叫声,又听了片刻,道:“奇怪,如何像他在训斥别人?”
窦固也屏住呼吸,静静听了一会儿,道:
“这倒奇了,他一个孩子,竟然敢在司徒府发号施令?”
当下按捺不住,道:“走,顺着声音,且过去瞧个究竟?”
二人执着大戟一路前行,声音越来越大,只听得窦宪喝道:
“就你这点微末造诣,还想瞒过爷的双眼?快说,潜入司徒府究竟做什么来了?前几天到窦府,与窦固、班超鬼鬼祟祟在图谋些什么?”
窦固悄声道:“这倒奇了,他在司徒府中抓住了什么人?”
班超道:“还提到你我,最近有什么人到你府上去了?”
窦固摇摇头,道:“除了伯升你,别无他人?”
班超笑道:“这个时候,就不必瞒我了!孩子嘴里说实话,你究竟是沂王的人还是淮王的人?”
窦固闻言,顿现疑惑不解之色,睁大眼睛望着他。
班超连忙道:“快看,他们一行人迎面过来了!”然后,定睛一看,叫道:
“哎呦,苦也,这卫戎如何在司徒府,竟然还被窦固这孩子给捉住了?”
但见窦宪领着两名都尉与一群军士,押着五花大绑的卫戎疾步走来。窦宪不住大声叫嚷,引得府内行人纷纷过来观看。
卫戎身上有着斑斑血迹,还有片片污渍,显然是经过一阵剧烈搏斗,才被捕获。
果然,后面一群军士中,不少人也是伤痕累累,头破血流,走路一瘸一拐。
窦宪道:“邢司徒的大堂距离此处还有多远?这么晚了,小爷有点困了,或者先把这人关押起来,等明早再禀报司徒?”
班超、窦固心中一喜,只盼着这两位都尉能够同意,然后一路跟着他们前往大牢,找到一个机会,既能放出秦彭,又可救下卫戎。
不料那两名都尉俱都立功心切,不住摇头,异口同声道:
“万万不可!此人是司徒点名捉拿之人,他曾亲自吩咐,无论多晚,只要拿住,都须及时禀报。”
几人便走边说,从窦固、班超身边擦肩而过。
卫戎走在最前,突然望见了班超,心中狂喜,生怕看花了眼,连眨数次眼睛,没错,就是班超!
当即叫道:“爷爷被抓,虽死犹荣,淮王谋反,私自入京,被爷骗到司徒府,适才你等可都看到了。但司徒不捉拿淮王,却将前来举报的卫爷抓获,足见司徒与淮王乃是私下串通的一丘之貉。你等都是同谋,按照大汉律,论罪当诛,杀无赦,斩立决!”
他这一骂,府中之人无论信与不信者,尽皆大惊。
窦宪更是心中狐疑,寻思:“莫非我抓错了人?竟误捕了好人?”他本以为自己运气不错,误打误撞抓到了一个混入府中的盗贼,如此就好搪塞邢馥,然后脱身溜走。
今日一早,他便带着一干甲士满院子溜来溜去,如何去找他所虚构之人?
却不料,还真望见一人行踪可疑,走进一看,面相怪异,竟有几分与自己给邢馥所描述的虚构之人相似,当即喝令武士将其拿下。
不料,此人竟当众拘捕,还挺勇猛,但寡不敌众,终被拿下,其中一名卫士竟认出此人正是随淮王前来,然后走失掉,正在被邢司徒勒令追捕之人!
就在窦宪寻思之际,突然发现路旁两名执戟甲士瞧着面熟,仔细一看,心中登时大喜,竟是窦固与班超二人。
当下也假装大怒,高声喝斥道:
“你竟敢还嘴硬!那日你去私访窦固与班超,小爷早就看出你图谋不轨了,果然是要陷害邢司徒。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且随我前去一同拜见邢司徒,看他如何处置于你?”
卫戎听着也是满头雾水:“这孩子竟然知道班超,而且班超也确实去找了窦固,他又如何晓得?此刻,班超本人就在这里,如此说来,他身旁之人极有可能便是窦固!难不成这个少年与班超、窦固事先早已设好了机关?那为何又要当众识破并抓捕自己?”
“快走!”他身后一位手执火炬的武士猛然推了一掌,卫戎向前踉跄几步,在窦宪的吆喝声中,一行人来到邢馥议事的大堂。
邢馥打量一番卫戎,道:“你是如何知晓淮王到了京师,住在谢府的?”
卫戎昂首不答。
邢馥笑道:“本司徒任洛阳令多年,墨刑、鞭邢、膑刑、劓刑、剕刑、宫刑、车裂、凌迟等问话手段,没人比我娴熟,更没人能在我手下挺过去,都不消用到三种,便已尽数招供。我劝你还是说了吧,免得大家都徒费周折!”
卫戎面色苍白,垂头不语,邢馥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尤其,你不久前才新婚燕尔,所娶还是关雎公主的贴身侍女,若就此弄得身体残缺或误掉了卿卿性命,岂不令人哀怜叹息?”
卫戎抬起头来,道:“如果我说出来,司徒能否立刻放了我,然后既往不咎?”
邢馥道:“那就要看你是否如实相告了?如果把全部实情说出来,就放了你,也可以既往不咎!”
卫戎道:“是班超告诉我,淮王在谢府的。”
“班超?”邢馥想了想,道:“继续说!”
“班超与窦固谋划久矣,令我辅助。后来,班超随陛下出城巡视汴渠,前几天突然又潜回了京师,让我前去谢府,把淮王骗到司徒府,以便让满城人尽知淮王与邢司徒谋逆。”
“班超随陛下巡视,突然潜回京师?”邢馥重复着这几句话,沉吟半晌,突然抬头道:
“本司徒就信你所言。但是,这淮王进京,与班超回来也就是前后脚。他又是如何知晓淮王已到,并住在谢府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窦固告诉他的?”
“那你是如何认识班超的?”
“我在校书部,他曾经任过兰台令史,性情相投,结为好友。”
“那他与窦固为何要与本司徒作对?”
“这次班超回来后一见面就说,司徒与淮王勾连谋逆,窃居大位,须得阻止他们。”
“他又是如何知晓淮王与本司徒的事?”邢馥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径直问道。
“班超说他是听在淮王身边的友人所说。”
“友人?”邢馥眉头一皱,寻思道:“如果卫戎所言为真,这淮王身边的内奸会是何人?班超来自西州,显然对淮国不熟,多半是京师过去之人。若京师遣往淮国之人,最大嫌疑莫过于国相谢滟,此人疯疯癫癫,口无遮拦,不知他何时竟与班超有过交往?”
后又,转念一想:“如果卫戎所言为虚,幕后之人很有可能便是郑异,恰巧他此刻就在京师。但郑异又是如何知晓淮王在谢府的呢?”突然,他灵机一动,心中便有了计较。
当下问道:“你可认识郑异?”
接着双眼紧紧盯着卫戎。
卫戎闻言一怔,被邢馥的双眼望得有些紧张,竟然不知如何作答。邢馥登时心中雪亮,厉声道:
“你不是随郑异一同出塞前往匈奴吗?而且还不止一次,这还有何犹豫的?所言必定有诈。既然不如实相告,本司徒也就无法履行前言了。来人,将卫戎投入狱中,明日上刑拷问!”
卫戎大惊,道:“我确实认识郑异,所说句句属实,毫无虚假之处。为何还不放了我?堂堂司徒,怎可言而无信?”
左右甲士不由分说,将他押了下去。
邢馥随即唤了一名心腹,吩咐道:“速把檀方召来!”
司徒府的牢狱坐落在府中角落里的一处草木繁盛、鲜花怒放的庭院之中,而且是在一座由奇石堆成的巨大假山里,如此隐秘幽静,难怪窦固与班超半天没有找到。
此时已是夜间,虽然看不到园中美景,但不时散播出阵阵香气,扑鼻袭人。
押送卫戎的甲士们走到假山之下,用火炬照亮牢门,用力猛敲数下。半晌之后,里面才传出了脚步声,一个狱卒睡眼惺忪的也举着火炬走了出来,道:
“这三更半夜的,谁啊!”
外面的甲士道:“封观,今天是你值守啊!快开门!我等前来运送关押的人犯,司徒叮嘱,务必看好。”
“奇怪!以往都是白天提审、押送,偶尔倒也有晚间提出去审问的,但这半夜送进来关押新囚犯,却是头一遭!”那位名叫封观的狱卒唠唠叨叨着把牢门打开。
众甲士押着卫戎一同走了进去,封观又把牢门锁上。
通道内恢复一片漆黑,好大一会儿后,复又灯火明亮,走在最前的封观把牢门打开,那群甲士陆续走了出来,提着火炬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来,这司徒府的牢狱当真不小啊!里面应该还关押不少犯人,否则不会进去如此之久。”班超道。
窦固道:“不错!如果牢房都是空的,早就该出来了。我等且进去看看,再做计较。”
二人顾不了许多,冲上前,效仿适才的甲士,用力拍打牢狱。
封观刚刚睡下,闻得声响,又走了出来,道:“谁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