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口蜜腹剑(1 / 2)
司徒邢馥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掬与宽厚温合,亲自出迎。
马光道:“邢司徒真是谦谦君子,行事礼貌周全!不过,你我至交之间,何须每次见面,都要出门相迎呢?”
邢馥道:“凡事贵于坚持,有始有终,方为待客之道!邢馥习性与他人不同,只有仰慕钦佩者,方结为知交近友。既是知己,则礼数更不可少!”
马防叹道:“邢司徒如此恭谦好礼,却有人诬陷图谋不轨,真是诚悲诚惭!”
邢馥面色一变,道:“光禄勋此言何意?莫非有人竟然在背后构陷邢馥?”
马光道:“不错,便是那耿广之子耿恭!”
“耿恭?”邢馥奇道,“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他为何要构陷于我?”
“此事却是古怪,他耿家与我马家也是素无往来,今日他却突然登门来访,声称司徒有不臣之心?”马防道。
“无缘无故,他为何与我邢馥过不去?”
“他声称刚从沂国王城回来,还胡说邢司徒是什么乌桓王子!”马光道。
邢馥闻言大笑,半晌方才平静下来,道:“此人可是酒后登门?或者说话之时神志是否清醒?”
“倒是毫无酒意,神志还算清醒,而且武艺也是不俗。”马防道。
“那二位为何不将此人一同带来,让邢某当面质问于他,为何要处心积虑,谎言诬陷?”
“我兄弟倒是也曾想过,但一不留神,惊动了家母,被她出言阻止。”马光道。
“此刻那耿恭何在?如此构陷重臣,邢某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他已离开马府,想必是回了耿府。如果司徒需要,他日我等将他带来,当面问个清楚。”马防道。
“那自是再好不过。”邢馥道,“实在抱歉,二位来此,本是叙旧欢饮,不料却说起这等扫兴之事。不提他了,来人,上酒!”
廊下从人早已等候多时,此时闻得司徒吩咐,当即上来,须臾之间,便步好酒菜。
邢馥端起酒觥,道:“邢馥能与二位将门虎子成为知己,如此投缘,实在是荣幸之至,在下先干为敬!”
马防、马光二人俱都端起酒觥,齐声道:“邢司徒客套了!”
说罢,也都一饮而尽,刚放下酒觥,便觉头昏目眩,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登时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邢馥目中顿时精光大盛,眼神从过往的柔和暗淡立刻变得犀利明亮,后背也不驼了,腰肩挺直,器宇轩昂,不怒自威!
“先把他们二人抬到后堂休息。”邢馥吩咐司徒椽梁郁道,“然后,火速去将司隶校尉王康、河南尹薛昭、驸马都尉檀方、北宫司马令郭法等一同唤来!”
“诺!”司徒椽梁郁率领两名亲信刚退下去,又有一人进来禀报:“北宫司马令郭法在外,求见司徒。”
“来的正好,速速有请。”邢馥忙道。
北宫司马令郭法阔步入内,见过礼后,尚未开口,邢馥便已问道:“北宫情形如何,是否都已安排妥当?”
郭法道:“司徒敬请放心,关键之处,都已布置上我的心腹亲信。”
“这些人靠得住吗?丝毫不可大意,否则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承蒙司徒提拔,我在北宫这么多年,躬执苦勤,尽心待人,自是深得部属之心,扶植些死士,并非难事。”郭法笑道,随后笑容一敛,又道:
“适才遇到一蹊跷之事,我情急之下,擅作主张,不知如此处理是否妥当,特来请示司徒。”
“有事但讲无妨!”邢馥道。
“今日我正在北宫值守,故人卫羽忽然来到朔平门前,要求见我,说有要事相告。”
“卫羽?莫非就是那位前番来向陛下献盟单的沂国卫士令?此前曾在信阳侯府效力过?”邢馥问道。
“正是!昔日我在信阳府之时,他是小侯爷阴枫的亲随护卫,乃是信阳侯费尽周折才礼聘来的高手。”郭法道。
“我曾见过此人数面。最初是当年在东市路口拦截阴府车驾之时,后来是奉陛下之命诏令郑异回京师出使匈奴,我从济国一直追到沂国,恰逢他正与济国的军队动手,倒是不可轻视。”邢馥道,“他找你何事?”
“他向我打探京师驻军的情况,并有意无意了解司徒的动态。”
“此人探听这些事,有何意图?”
“我当即请他入宫,设下酒宴,见他在打听一些枢密之事,形迹可疑,我自是不敢大意,故此用药酒将他放翻,关押起来,以免耽误大事,节外生枝。”郭法道。
“做得好,果断利索。”邢馥道,“说来也巧,你在放翻卫羽的时候,我这里也用酒灌倒了两个人。”
“何人!”
“光禄勋马防与执金吾马光!”邢馥道,“没有这两个人碍手碍脚,我等行事就畅通无阻了。”
二人正说着,司隶校尉王康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来的正是时候。”邢馥道,“适才,刚说到我已命人拿下马防兄弟二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耿广之子耿恭从沂国王城回来,探知了一些我们的内情。须得尽快除掉此人!”
“可眼下,淮国的军士们被城门校尉秦彭挡在城外,步兵校尉薛布无法带他们进城,而耿家也非泛泛之辈,如何除掉耿恭?”王康道。
“我早已有了计较,就等薛昭、檀方二人到齐,一并说给大家。”邢馥微微一笑,显然早在预料之中,已胸有成竹。
话未落音,薛昭、檀方二人到来后,邢馥便说出他的方略,众人交口称赞,抚掌大笑。
过去,窦府要比今日的马府还要气派出许多,楼阁绵连,巍峨高耸,多聚声乐,曲度堪比郊庙盛礼,奴婢不下千人,宾客奔凑,四方毕至,均居门下,郡县诸刺史、太守等二千石要员多出其家。
可如今的窦府也如当初的马府一样,门可罗雀,衰败破旧,树木枯黄,悄无声息,人气淡薄,一片悲凉荒废之像。
窦融早已离世,儿子窦穆、孙子窦勋与窦宣也俱都死于洛阳狱中。
偌大的府中只剩下窦固、涅阳公主夫妇与窦勋的三个子女,长子窦宪,次子窦笃,以及一位尚未成人的女儿,一共五人。
窦固,字孟孙,是窦融兄长之子,窦勋则是窦融之孙。故此,窦固年龄虽然刚逾四十,论起辈分,却是窦宪、窦笃等人的爷辈。而他又与涅阳公主膝下无子,遂将这些孩子视同己出,所以一家人倒也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这些年来,窦固并未荒废光阴,而是研读兵法,博览群书,习练武艺,顺便连带着一并传授给窦宪与窦笃,日子倒也不算寂寞。
间或,班超还偶尔来访,不仅能带来些消息,而且他家学渊博,识见读到,正好可以一同谈天说地,道古论今,更是增添不少笑声。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班超却一直销声匿迹,今日突然登门,出现在窦固眼前,反倒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特别是一见班超神色,便猜知有事,当下支走窦宪等人,独自坐在大堂会见班超。
班超毫不隐瞒,便将济王、沂王、明帝御驾亲征、苏仪、邢馥、王康诸人之事以及郑异的研判与方略详细说了一遍。
这诸多事情,波诡云谲,班超足足讲了数个时辰,方才叙述完毕,窦固听得连连惊叹你,错愕不已。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围绕着疏浚汴渠,竟会发生如此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匈奴多路强攻、公主出塞和亲、渔阳诸侯会盟、赤山乌桓大军奔袭,郎陵狙击汉军、龙口岭溃坝。
尤其是,此刻的京师竟然正处于危机四伏之中。
窦固面色凝重,起身在堂内来回踱了数步,半天之后,方缓缓说道:
“郑异所料不错,眼下的京师着实已落入司徒邢馥的掌控之中,他能欺瞒陛下这么多年,丝毫不露破绽,若想哄骗年轻轻轻的马家兄弟,更是易如反掌。当下,京师的步兵、南宫、北宫之军已尽皆唯他号令是从,而且他又位居司徒高位,受命监国,一切名正言顺,已然胜券在握。如若正面阻挡,无异于螳臂当车!”
班超道:“确实如此。这正是我此次登门来访的目的,以求商讨出妥善的应对之策。”
窦固道:“陛下此刻身在沂国的王城,至京师最多也就十日路程,如果能提前判断出京师事态,派遣轻骑前来驰援,三日内即可到达。”
班超道:“言下之意,莫非是我等须在这三到十日之内阻止邢司徒发难?”
窦固道:“正是!以我等数人之力,欲与邢馥所控京师精锐汉军相抗,如同抓起一把雪投入投鼎沸的汤水之中,虽欲齐心协力,其势必然不全。更何况,我已十多年不在军中,对当下京师汉军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如之奈何?”
班超道:“如果阻止不了邢馥发难,在这三到十日之内,我等所能做之事,最为重要者不外乎两件!”
“哪两件?”
“其一,便是想办法控制城门,只要陛下大军一到,让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城中,便可打邢馥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班超道。